两人继续前进,过了片刻,到了一处树下,庄文清道:“我有点累了,若是你嫌我累赘,便自上去,我暂且留在此处少歇。”
游返露出心动的表情,突然又苦笑道:“临出发前,钟婶可吩咐过,若是你出什么意外,即使找到赤晶石,也会要了我命。我没必要拿自己的血肉之躯跟钟婶的暗器过不去。”
庄文清淡淡道:“原来你是惧怕钟婶的暗器。看来还是暗器管用,回去后,我得向钟婶学学暗器手法了。”
游返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口上求饶,道:“算我说错,姑奶奶,我们慢慢走,看看风景也好。”
庄文清莞尔一笑,便又启程走路。
两人又走了一阵,岛上没有路,走得便艰难。游返不禁叹气道:“看来头一天上岛殊为不智,光开辟这路便是苦活累活。等到这一天过去,后面的人便走得轻松许多。”
庄文清歪着头道:“那是自然。你当时主动请命,要头一批上岛,钟婶看在我面上,才同意你上岛的。”
游返又是一阵苦笑,叹气道:“唉,只怪我不知这岛上荆棘如此茂密,才着了道。倒叫你笑话了。”
庄文清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不过我倒是奇怪,你为何如此热衷于找到赤晶石?难道你很缺这份奖赏么?庄主虽说立了功劳有厚赏。可你在天火房也做得如鱼得水,假以时日,也不会缺钱花。何必争这一时之功,吃这份累?”
游返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笑笑道:“庄主引荐我进山庄,这份人情我还没报答。赤晶石之事正好当做我报答庄主的恩情。况且,我也想早日看到吞日剑残月刀出世,毕竟这也是庄主的封山之作。如此宝器,恐怕将成绝响。我能参与其中,也是一份荣幸。”
“你在波斯有无见过宝剑宝刀,不知与中原的比起来有何区别?”庄文清不经意间,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金剑山庄虽然贵为天下第一兵器行,但也只是中原人自己封的,前朝时,也有不少西域刀剑流入中原,质地工艺虽然不同,但坚韧锐利程度犹有胜之。
游返想了一想道:“大食国能工巧匠较多,市面上流传的极品宝剑也有,吹毛断发,恐怕也能媲美中原宝剑。可要说到寻常百姓佩戴的刀刃,中原便远远及不上波斯大食。”
庄文清“哦”了一声,发出了不解的声音。虽然曾经也见过大食国流入中原的宝剑,但与金剑山庄最好的刀剑相比仍是差了一筹。不过金剑山庄也好,中原其他门派也好,能有几口这类传世兵器已是凤毛麟角,数量绝不多。
游返解释道:“大宋百姓不喜佩戴刀剑,而官府也明令不得携带兵刃上街。这且不提。便以武林中来说,寻常帮派中人所佩刀剑,粗制滥造,动辄损毁,其刃身颜色暗沉,无金属光泽,剑身短且钝。而波斯大食寻常刀剑坚固耐用,银白辉灿,剑身修长,刀身弯曲,不少于三尺,商队往来时,人人都携带兵刃。”
庄文清不再说话,心中却是震撼。却不是为那大食波斯的刀剑所惊讶,论铸剑水准,金剑山庄独树一帜。只是若令人人都佩戴这类刀剑,以金剑山庄之力,也无法达到。这却关乎普遍的工艺水准,想必大食国铁匠能有一套简单易用的技巧,能快速炼铁制剑,这比铸造的剑有多好更为令人惊讶。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游返却不知她的想法,以为她爱听域外的故事,便又挑了一些来说。庄文清只是静静听着不说话。
不多时,一天便过去,两人只走了一半路程便折回,什么也没发现。幸而其它几组人也无所发现,不至于将功劳抢去。
次日,换成另外一批人上岛,一天过去,仍是没有发现。众人近至火山附近,远至岛另一面,细细巡视一圈,并无所见。
如此反复,将近十日已过。除了船夫劳力,其余山庄成员均被钟婶遣了上岸。岛上荆棘丛中,一道道人为开辟的道路错综复杂,便如从中开了一道道小口子。几个岔路口也被缠了布带,用于指示方位。岛上几处白烟燃起,正是在空地处起的火堆,远近不一。
游返与庄文清这日却已摸索至火山周围。此处土壤呈黑色细沙状,不少尖锐小石夹杂其间,使行走不易。土上长着矮小绒毛状的褐色草叶,说不清楚来由。地面高低起伏不平,参天巨树长得东倒西歪,随着地面伸展排铺,遮得地上阴暗潮湿。
游返闻到的各种刺鼻味道浓烈,一度已麻痹了鼻子,无法弄清楚其中风味。
两人走到一处高地之上,眼前地势陡然下沉,无数矮树参杂其间,却看不清究竟。
庄文清蹙了蹙眉,天上阴云不彩,树木又遮挡一道,已分不清天色。便说道:“此处复杂,看之前弟子所扎的布带,尚无人进入。今日已晚,四周无人接应,不如暂且返回,明日纠集些人手,再来探明。”
游返张望了两眼,突然只觉远处黑暗中突然闪过一丝光点,便即隐去,不由心中一动,道:“无人来过便是机会,三娘,你且在此高处等待片刻,我前去探探便回。”
说罢将长剑负在背后,又紧了紧腰带,拢起袖子,慢慢扶着矮树,向前走去。
走出二十余步,身子便下至谷底深处,身后的庄文清仍能仰头望见,但身子已缩小成一块。游返回头向庄文清挥手示意无妨,突然一脚踩空,身子一歪,却向侧面倒下。
耳旁一阵漱漱作响,脸上被树木湿滑叶片划过,只能紧闭双眼,双手不住试图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终于,咚一声,肩膀一阵剧痛,却摔在一团软软的草上。
游返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周围空气湿润,那股硫磺之味也淡了,口鼻舒适不少。
上面传来庄文清声音:“游返,你摔到何处去了?”
游返连忙大声回话:“这里有一个坑,我掉了进来。”说着,双手四处挥舞,想看看是否有地方能够爬上去,却发现四周空旷,摸不到边。
却没了庄文清声音,也许是去找人求援了。
游返一个人摸着摸着,终于摸到一块坚硬的石头,表面光滑平整,四周尖锐,一人竟无法合抱过来。
又摸了半天,游返已断定这里是一个天然洞穴,洞口小而内里宽敞,四周封闭。自己不知怎么走运,竟然刚巧踩到那洞口处,摔了进来。
幸好有庄文清在外面,知道自己所在,否则山庄众人遍寻不见,便驾船返航,自己便是爬了出去,也回不了中原了。
正自庆幸,突然听到庄文清一声惊呼,咚一声,也掉了进来。
游返连忙朝着声音走过去,突然“呀”一声痛呼,紧接着是庄文清一声痛呼:“你踩到我手了。”
游返连忙挪开脚,连声道歉,低下身子,去扶她,却一手捞在其脖子上,一手捞在其腋下。
“你做什么?”庄文清如同兔子一般弹地而起,也顾不得伤痛了,毕竟这洞穴也不深,摔了一记也不算重。
游返这才发现她是仰面摔下,屁股着地,与自己不同。这才道歉道:“抱歉,这里看不清楚,冒犯了你。”
庄文清这才睁开眼睛,看到四周一片漆黑,顿时一声尖叫,大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游返心想庄文清在山庄不管怎么高高在上,总还是一个小女孩,竟然还是怕黑的。于是安慰道:“别急,我们是掉入一个洞穴了。”
过了片刻,又道:“三娘,你不是去唤人了么?怎么也掉了进来?这可要糟,若是其他人找不到我们,该如何是好?”
庄文清短短数息之间也恢复平静,淡淡道:“我听你说是掉进了坑,心想不是什么大事,便来看看是否能把你拉出来。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大坑。”
游返听她语气中透着埋怨,心想确实是自己说的不好,引起误解,只好引开话题道:“这洞口却甚高,周围没有着脚之处,看来是无法爬上去了。”
庄文清听了他的话,黑暗中也不知什么表情,突然道:“你放心,我将之前携带的铲子水壶等随身物品都留在原处了,若是有人经过,便会呼喊索寻,这里虽然爬不出去,声音倒是能传出去,届时便有人来救了。”
游返一盘算,确实如此,看来自己还有待历练,遇事慌张,竟比不上一个小姑娘。
于是便继续走向四周,摸索起来,想看看有没有路出去。刚刚说话之间,游返发现这里回音不甚明显,四周空间应该不小。
庄文清听他走远,心里却一阵害怕,连忙出声唤道:“你去哪里?”脚下不停,跟在游返后面走动。
游返刚停下,突然身后一个柔软的身子撞了上来,直贴上自己的背后。
“啊。”庄文清又是一声呼叫,踉跄了两步。
游返连忙转身,双手扶住她双肩,却不料因黑暗看不清楚,竟似将她环抱住。
惹得庄文清嘤咛一声,满脸通红,只是黑暗之中谁都看不见。
游返连忙放开她,心想肯定要被她责骂了,自己虽说不经意,可行为确实有点孟浪了。
不料庄文清不但未生气,反而双手捉住他左臂,生怕他离开。看来真是怕极了。
周围气氛有点暧昧,游返心头一阵乱跳,庄文清几根发丝擦在自己鼻尖上,有点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