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颠簸摇晃,硬邦邦的坐垫让我很不舒服。
到了一地儿,明芝不知道和奉七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奉七跳下马车,转身细心将车帘拉好,又嘱咐那车夫,“稍等,我去取个东西。”。
那马夫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奉七竟然提了两个纸包回来,闻着味道,我喜笑颜开“奉七怎么这么体谅人了,这荣德记的烤鸡多贵啊。”
奉七也没多说话,直接将那纸包递给明芝,放下了帘子。明芝在我耳边俯身道:“主子说你好久没吃了,提前备着呢。”
“喏,还有酒水。”
无事献殷勤……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沈丛宣给我这个玉佩到底是什么意思。约莫是从悬崖上摔下去摔坏了脑袋,最近好多事情断断续续的记不起来,我从袖子里拿出这个半截子玉佩摸了摸,触感显得多么的沧桑啊,难不成沈丛宣是想给我说个故事?
我将那玉佩拿给明芝,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认识这个不?听说还有个故事?”
明芝摇摇头“姑娘,我不认识的,我进木言堂不过一年多,从未见过这个东西呢。”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
容华对我说过,和沈丛宣我们两个应是认识的,若是旧识,必不可能是在我到靖安的这段日子里,我人生有四段,青山村一段,四清山一段,那悬崖下算是一段,最后便是现在。
青山村的人对我避之不及,那悬崖下只有我和神女老人二三,想来要是有机会认识些什么别的人,那应该是在四清山。
难道真的是在四清山?
我转过头去,看着正在玩手帕的明芝:“明芝,我问你,你知道四年前的那四清神医门吗?”
“啊?”
我补充:“就是那流言——昔有神医,未有来去,衷道苍生,灭于霜降,”
明芝吞了一口口水,神情略有闪烁,定是知道些什么,我直盯着她“现在就只有你我二人,按你知道的,如实说吧,我既不会往外乱传流言,也不会多加编篡。”
明芝掀开门帘看了一眼全神贯注赶着车的奉七,回过头来,认真地对我道:“姑娘,四年前我被姐姐接入京城,那时姐姐已在公子身旁服侍了许久,我打小比姐姐活泼,好奇心重。若是说来那一年发生最大的事情,唯数两件,一是当今陛下从太后那里接过南魏的皇族掌权、政改四方,二就是这奇怪的神医门灭派之说了。”
“我听那流言,说是一夜之间,不知得罪了什么江湖门派,那什么号称能治世间所有怪病的四清神医门,先是被人从远山射来的那带毒的百万箭雨重伤了门派千人,后又中了什么埋伏,和那攻山的两群人马厮杀不断,那日的厮杀是一个血流成河啊,四清门本就伤亡惨重,听说后又由那先前备下的火箭把那神医门处的四清山烧了个干净。还未下封禁之前,我听那时的街头杂言先生说,那烧山的火光都照亮了这南魏的半壁,大火是烧了三天三夜,等到南魏官府调停的军队赶到,已经回天无力了。全山几千人,无一幸免。”
我心里一个冷笑。是啊,全山几千人,无一幸免……
“等到这个事儿过了之后啊,听那南魏的皇太后下旨,说那四清山滥杀无辜,败坏皇家门风,此一灭是肃清南魏风气,然后让百姓不得再在公开场合讨论这四清覆灭之事。等到后来长孙殿下正式接过皇位,这事儿才松了那么一点儿……”
我一字一句的听着,突然发觉有些不对。
“你说什么?长孙殿下!”我激动地抓住明芝的手。
“姑,姑娘……”明芝小姑娘有点恐惧,“按,按您前些日子说的,就是我家公子啊……”
就是我家公子?
容华曾经说,“南魏大皇受太后相扶,十年前登基,近四年才掌权执政。沈氏皇族通贯沈字头,他原名沈承宣,私下里字丛宣,是先皇在位时,我们都称他为长孙殿下。”
我忙看向自己手里的这块玉佩,它明明白白的写着个“长”字,那下半截应该是“长孙”。
原来是意为长孙殿下……
我开始在脑子里思索关于长孙这词语所有的记忆。
依稀记得很多年前在四清山门口捡了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形象仿佛是当年拼死爬到那四清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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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我被云师哥派到山门口取药材,看见一个小乞丐像是受了伤,渗出了的血迹有些都蹭在了石像上边。
我甩着步子哒哒哒哒跑过去,“你……没事吧?”
“你走开。”
软软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稚弱,但却透着一丝无法忽视的平和和冷静。我奇怪的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像是刚刚被人打了的孩子。
他脸蛋小小的,满满的全是血污,一双大眼黑白分明,越发显得灵秀,手上握着一个金牌,点了点血迹,上面写着“长孙”二字。
指了指他手里面的牌子,我沉静的重复道:“长孙,这是你的名字,对吗?”
那小子缓缓皱起眉来:“对,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捂上他还在流血的的手臂,点头说道:
“我叫长歌,好巧哦,我们都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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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应该是“长孙殿下的长”而不是“长歌万里的长”……
我回忆着我自己那句“我叫长歌,好巧哦,我们都姓长。”手止不住抖,我真心是个脑残,真的应该让张硕回来,再来给我治治,现下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感叹也不是,忧伤也不是。
但是,若是和曾经是那长孙殿下的沈丛宣相遇在四清山,那么,他给我这玉佩的用意自然不言而喻,这玉佩便是初见,我以为是他的名字的那块了,长字半边在他那里,也就是说,这剩下的半边可能是在我手上。
等等……好像真的在我手里。
突然觉得现下事情的发展一个好笑,原来是他——长孙殿下,曾经我回忆里的小家伙,那个时候我还唤他“小长(chang)孙”,那个时候我还和他分过半个馒头、半个鹌鹑蛋还有半件衣裳,那个时候我还暗恋着二师兄沈青岚,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的世界都是完美的,那个时候,我也曾被叫做“长歌”。
想到这里,我撩开帘子,对着奉七道:“快让车夫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