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换了一个姿势,讲了这么多兴许是有点口渴,识趣的小太监看她行了一个手势赶忙过来从一侧端了一杯茶跪下递上来。我呆呆的看着她熟练地吹茶闲饮,脑子里面还回绕着之前的所谓‘真相’,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她嗤笑一声,她正在定眼看我。
“哟,哀家看长歌你对于我刚才说的很是不明了。”
我抬眼看她,没有说话。
她解释道:“总而言之,不过是一个局,我写了一半,写给你和你母亲,在这偌大的北周皇宫里面演了一出戏,虽然没抓到你,不过却扣下了你娘亲的性命来,想来也是值得了;而那南魏顾家写了这局那剩下的一半,不是你不好运,只是你的每一步都在我们眼里,说到底,我们也怪不得你,皇帝传位,病重仙逝,南魏顾家夺权,北周兵符换记,都不过是这深宫皇权的自古套路,你被那小皇帝骗了,你娘被我骗了,你那师傅师兄被顾家婆娘骗了,不过是个结局罢了。”
这话听得我越来越想苦笑,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太后娘娘觑了我一眼,“你觉得这可能不重要,但是你不懂的是,这是爱。”
爱?
口口声声说的爱就是拿自己的幸福去换别人的性命吗?
爱的任性妄为,不顾他人死活?
这哪里是爱……
实在是荒唐
我说:“太后说话,也是有些任性了吧,您这爱的可真是伟大啊。”
她看着我:“大人们的爱,你不懂也对。”
我先是一愣,原来在他们眼里我这种被肆意玩弄的小棋子不过是个孩童一般的智商?
面前的这个高高在上的北周主宰,凭借着自己所谓的“爱”滥杀无辜,我继而微微一笑,说:“太后,我娘去世了,看样子您恨我比我娘多多了,然而现在您没杀我,想必我还有用处。”
太后有些意外的看着我,脱口说:“长歌,你最好不要这样聪明,不如像以前那般糊涂些,那样,最起码你可以活得安全些。”
“安全?太后说得客气了些吧。”我伸手指着自己背后,满是灰尘的房间“能活下来是不是还要求您饶了我的狗命?”
“呵。”
她哼了哼,却不说话。
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傻子。
玲珑公子退了回来,人没有进门,就听到他的声音在外面传了出来,好像还是蛮忧心的,中气充沛。
“娘娘。”玲珑对坐在椅子上有这闲心晒太阳看我这牢房风景的太后说,“皇上和长歌长公主已经在前殿候着了,正请您前去赴宴呢。”
她一起身,两侧赶忙有太监前来搀扶,皇帝和长公主,好可笑,这玲珑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实打实的厉害,枉我之前在南魏言书大赛上面还着实佩服了他一把,当初正是自己瞎了眼。
“得,今天先就这样吧。”
她整了整衣襟,一边以这一个高傲的姿态嘱咐着玲珑,“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办。”
白衣少年微微颔首:“知道了。”
“是啊,总是有权力的使唤没权力的,命如草芥,就是这样子来的。”我点头,煞有介事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
见我一脸镇定还笑出了声,玲珑王者门外带着侍从浩浩荡荡前去与“我”赴宴的太后娘娘,他有些意外,停了口,回过神来看我。
“我来想想,你们会怎么安排我呢?”我咧嘴,作思考状,“杀了,应该不会的?一辈子关禁闭,那好生无趣?或者……你们可是已经想好了什么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我笑嘻嘻地道,“玲珑公子,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玲珑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又如何得知?。”
“让我来猜猜?”我眯起眼,笑得有些恶劣,“自古都是这个套路,公子可不要忘记了,我可是讲话本子起家的,都说那话本子里面三分夸大七分真假,到头来,都是前人的故事罢了,这世间千万事,无非逃不过这个轮回,同样的事情,不过是换了一个人再做一次罢了。”
“呵,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有意思。”玲珑上前几步将我扶起来,“虽说这样你可能会伤心,你来,我带你去看你娘亲……”
我倒吸一口凉气,突然之间瞪大了双眼用双手捂住了唇,随即仿佛被烫到了一般,又垂下手。
“……你来……我带你看你娘亲……”
“我娘……亲?”
我微微侧头,看着玲珑。
我踉跄坐起身,半倚着灰扑扑的窗台,摇头叹息状,难以置信。
玲珑带我去了这小院子的后门,满墙已死的爬山虎搭满了半个后院,成龙差一点快要覆盖到了假山之上。前面守卫森严,然而这后院……死寂。
一座坟孤零零地立在那儿,情境颇有些萧条,而在这铺满了死去爬山虎的草尘与湿润里,隐约能见到一个身影弯下腰,正欲摘取什么。
定眼看,是一个老宫女,见我同玲珑走了过来,起身行了礼,“已经按照公子的安排收拾好了。”
玲珑上前,不管我是否随着他,只听得他在哪儿念念叨叨:“——何堪十年墓荒,独有花飘香”
我眯眼,扑过去执起他的手,厉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玲珑公子望着我,一脸同情的苦笑道:“你还感觉不出来吗?……”
风渐起,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花香扑面而来,响起爬山虎叶子的摩挲,窸窸窣窣。
我怔了怔。
这仅仅只是一座小坟,没有墓碑,像极了镇郊荒野那乱葬岗里面早年夭折的小孩子的坟堆。
玲珑公子徐徐地单膝着地,手放膝上,手指轻轻地将那坟头还没来得及拔取的杂草撩开。
眼皮垂着轻声对我说:“太后从不进后院的,这里是你娘亲当年被抓回来被关的地方,在这里整整关了三年,被太后娘娘折磨了三年,在知晓你已逃脱她的魔爪之后便带病而去,太后残忍,就算是人死了,对其恨犹深,任其挫骨扬灰,到后来,只寻得了衣衫半件……”
我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玲珑公子他的脸庞俊朗挺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矮矮的坟堆。他的眸子里有着浓厚的兴趣,却没有一丝哀伤……仿若死的是无关紧要的人,像是对我在讲一个后宫里不起眼的故事。
我的娘亲,死了……
玲珑忽然一笑,他的手往前探,手指几乎要触到了坟堆边的黄土。
我眯眼对他厉声道:“你在干什么?”
他丝毫不理会我,轻轻地刨了几下,一个红布露出一角,他将那红布包从坟堆边缘取出,拍了拍灰土,伸到我面前。
一脸淡然地对我说:“喏,你娘给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