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迪,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黑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坐到跟前,淡淡的道:“伙计,你变成的这个小孩子样子也算是不赖,真的没什么的,至少你应该庆幸没少个胳膊腿什么,我这样的战友多了去了。”
叹口气,巩凡无语的看向自己的双手。一双小小的,白嫩的,绝对十五六小孩才会有的手。原来手上留下的几个疤痕也全消失了。
“我记得当时是不停搓自己的脸,不过跟你比起来,算是好多了。嗯,说实话,能重返二十岁,重新过一次活力四射,精力无限的日子,那也不坏。”
顿了一顿,又说:“其实跟这个比起来,这条坏了好多年的腿恢复了正常,这才是真正让我开心的事。你不知道,它有多么讨厌,只要我敢用一下猛力,唯一换来的就是大半天沁入骨髓的强烈剧痛。现在嘛,唔,嗯,不算太坏。”
巩凡哭丧着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好吧,老兄,你没怪我就好。如果不是我提出……”
“算了。谁也想不到的。要知道能保得了命在,就真的不错了。”
望着甲板上裂开了两三米长的口子,两人都是一阵无语。得知道,这甲板可是上好的硬林柚木制成,非常能抗拉力的好货色。
“怎么样,风帆还能用不?”柴油机不进原厂那是不用想修好了,但能把风帆带起来也行。
巩凡现在实在是庆幸,当时为了省钱,特地请泰迪弄了艘混合动力的机帆船,也就是说没风的时候可用柴油机带动,而一旦有风了,就可以张帆航行。
这样算下来,消耗的油量就低得吓人,综合算下来跟辆老爷车的油耗差不离,性价比极高,绝对是没钱人远洋首选择的最佳设备,周游世界都够用。
说到风帆,很多人一听就以为是古老而落后的东西,其实不然。在茫茫大洋上,一艘这么小的船,是带不了多少油料的,到了海上,万一没油了,你上哪加去?所以才会有这种混合设计,而且现代化的风帆船速度也并不低,跑出十四五节高速都没问题。
“我试过了,那块帆布没有办法去打开。钢索是深入到了传动箱里,可是打开传动箱需要专用工具,打不开它,手工来升起船帆是不可能的。”
没有动力。巩凡脑子里嗡了一下。过去一看,估计黑人用了所有能试过的办法,撬棍,铁锤,什么的扔了一地,上面全是打出来的一个个新印子。
该死的德国货,在平常它们就是结实和可靠的代名词,但现在就恨为什么这么结实!
帆想打开,必须得打开这个传动箱,而传动箱的几个比大姆指还要粗一圈的螺丝却死死拦住了他们。
“用火!”巩凡不会再去浪费力气去尝试黑人都打不开的钢螺丝,他想的是另种办法。“烧红它。再优质的钢铁,在通红之后我想就可以用最原始的錾子把它剔掉!”
黑人眼前一亮。“我怎么没想到?很好,这是个大工程。我们得把船上一切能当燃料的东西全拆下来才够。而且还得当心别把帆也烧毁了。”
几个小时之后,这艘原来价值六十万美元以上的游船再没了一丝原来修长优雅的高贵气质,到处破烂得像碰到了海盗。不过效果还是显著的,一张总算勉强着半升起来的帆,让他们有了一点希望。
一到两节的航速。这种乌龟一样的速度当然无法让人满意,但它总算是能动了。
巩凡深吸一口气,不作声就向身上开始套潜水服。对黑人疑问的眼光,苦笑了一下,简单的解释:
“没什么。就是心里渗得慌……我得再下水去一趟。不去看看,没法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落下了,没想通一样。再说了,都到这份上了,再不捞起几件正品货,我能甘心?修船都没钱,总不能真的向你借吧。”
“那艘沉船。”黑人恍然大悟,“你可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角色……都这样了也没忘本行,行,至少是够敬业。好吧,伙计,等我一下,我会和你一起去。你现在是个孩子,需要保护。该死,这风吹得越来越冷了!”|
无奈的看看自己现在十五岁的身高,巩凡发现找不出理由不再让这个黑人称呼自己小孩子,也就不再这上面说什么。气温一直在下降,刚才大体力的劳动让人还没有体会,现在海风已经让人有点吃不住劲,没有温度计,但气温最多也只有十一二度的样子。
“泰迪,你最好别下水了。虽然水里应该比船上暖和些,但长时间你会受不了的。你知道,能保温的潜水服咱们只有这一套。”
“得了吧伙计。我会让你一个人去么?要知道现在我们没有什么监测的玩艺了,要是水下突然跑出个大家伙,我怕你的小身板可抗不住。哈哈,我会保护你的,至于寒冷,”黑人很满意的亮了亮大块的肌肉,“对我们这些大块头,这不是一个问题!”
耸耸肩,不再阻止,巩凡开始让自己适应起潜水服。年龄变小不算个大问题,可是力气和个头也缩水了许多,平常合身的潜水服现在大了不少,活动起来很不自如。在水下,如果动作无误,出现问题的话有一个同伴能帮上一把无疑是很幸运的。
心里的一个隐忧他没敢和黑人讲。出事前,那时候是夏天,可是现在的气温怎么也象是初冬,最少也应该是深秋的季节了,中间缺失的时间去了哪里?巩凡不敢多想。
随着一个不大的水花,那种熟悉的下水的感觉让他精神一振,他身上多带了一根绳子,一头在船上,而黑人只须抓住绳子在后面跟下来就是了。
能见度已经有些低。巩凡微微有点后悔,这不是一个合适下水的时候,可是心里那种焦急却让他不愿再等到明天天亮之后再来。一切都是熟门熟路,一直提心吊胆的巩凡直直潜下,直至看到一段黝黑的大块黑影时,眼泪再突然流了出来。
至少,至少,这个惹了这一切祸事的家伙总还是在的。碰到这么多无法解释的怪事,已经让他心力交瘁,脆弱得只须看到一个熟识之物,那怕是没生命的沉船,也是忍不住。
十来天一直在同这块黑影在打交道,外形已经熟悉到无法再去熟悉的程度。不用去开头灯,——没电,想打开也没用——他绝对的能确定,船还在原地,没有移动。
后面水花声大作,黑人的游泳动作幅度很大,上来拍拍他的肩膀,当看到巩凡重重的点头,黑人咧开大嘴,显出白牙笑了。巩凡向上一指,晚上的海洋黑的会很快,现在必须上去,他们没有照射灯,而很快这里就会伸手不见五指。
这次换到黑人打头,抓住绳索向上升。巩凡悠然的跟在后面,这里水位并不是太深,不需要那种从深海到水面必须的减压过程,只要慢慢游上去就好。三分钟,也就是一百八十秒,他们就会回到温暖的船舱,希望黑人不要被冻凉感冒就好。
可是不祥的暗流却从一边向这里冲过来。水流很快,巩凡发现躯体都被带动了,这说明暗流的力量很大。而在水下,这里是风平浪静的代名词,没可能这样强的暗流说来就来。
鲨鱼!巩凡一下觉得汗毛全立了起来,糟糕,黑人划水的声音太响,可能把这个水里的地里鬼给吸引来了!
一把拨出**,想也不想就向上一窜,可是离他只有三米来远的黑人已经在和一团巨大的黑影纠缠在了一起。
水底无声。纠缠在一起的黑影晃动不已,搏斗得极是激烈,可是却无半点声息传出,越发显得阴沉残酷。水花四溢,不时有一团比水色深了许多的液体飘过,那是血。
巩凡额头汗水滚滚落下,焦急到无以复加,可是手上高举着**却久久不敢刺下。一团黑暗,他完全无法从黑影中分出黑人所在。同样他也不敢一下去扑上摸索,凭手感去分辨,隔着一层潜水服,感觉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