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热嘛,就是经过位于火上的拱形铸铁管进入到换热室另外一侧的管子中,然后再进入化铁炉的风口,当然,再怎么不懂,这东西整套装置要密封他是明白的。至于如何密封也不难,用砖和耐火材料砌个厚拱形加热炉应该就行。
“只要把热量尽可能的反射和保存,鼓风被直接加热之后,温度能升高到300摄氏度,足以熔化铅。那时炉内的温度想不上都不行。”
觉得自己实在是尽了最大力气去讲述,实在不大容易——自己都是一知半解的玩艺教给别人,还想着让他们尽可能的明白,这几乎不可能——幸好理论绝对是正确的。
合着就哥一个人在唱单簧了?巩凡忐忑着,这都听懂了没,怎么也没一个人出个声?
端木林神色不住的变幻。巩凡一边讲,他只听了个开头,就已经完全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同毕生的本事相印证,他立即明白这又是个绝对有效而且方便的设计。
这一刻脑子转得风车也似的转。一生中用过见过和修过的那些平炉,小高炉,被老头一样样与这新技术想结合,把它们掰开了,揉碎了,再合到一起。要如何才能结合得更好,却是不住的思索,一时忘记了言语。
壮汉却是眼巴巴盯着自家老爹,看看这事能不能成。他清楚,在这岭南之地,不会再有人比自家老爹更高明的铁业上的大工,若是他老人家说此事可试可成,那可就是一个金娃娃报在了怀里!
这年头,一把好刀好剑很不易得,是能传世当传家宝用的。价值绝对不菲。就从扬志卖刀说吧,扬志穷困潦倒,无路可走,百般无奈,拿出祖传宝刀上了集市。
插了草标儿,立即就有人问津。一问之下,多少钱?三千贯,一个子儿不少。
换成现在,就按一贯五百块人民币,(查资料,人家是按大米价钱来假定的,换算成现代。不一定准。个人认为一贯应该不止值这些。因为古代产米的量跟现代那能比么?那米价相对现在那绝对是超高又超高)三千贯,那就是一百五十万!
扬志绝对不会是胡乱要价。他那时已经是等着卖钱来救命,只要是个买主,那怕不靠谱,他也只能报实价而不是乱说——那只会把第二个,或者实心要的买主吓跑。
由此而知,就这么一段质量上乘的好刀,深加工一下再弄点装饰上去,就值人民币一百五十万——还是低价,而其实质却只是一块韧性和钢性都比较好的合成钢而已!
不要说壮汉关心,连任若海也有些失了态。他听不懂这些专业词儿,但他懂人情世故。连他老爹都不敢得罪的这么一位炼钢上的大佬都在愣愣的怔神,他就清楚了,这事十有**极有可能实现的。再联想这少年改制盐之法那种轻描淡写,他越发的不敢小视。
心底里深深叹息一声,任家在这一行却是没有任何根基,再怎么想也是伸不进手去。眼见得这般山一样大的厚利,自家却是只有看,没得吃的份,这让他一时心里极是复杂。
那壮汉三十几的人了,却像个小孩子盼糖果一般盯死了他老子,恨不能下手掰开那张嘴,从里面掏出句结实话出来。
任若海看得有趣,禁不住一笑,可一转眼却也再笑不出来——人家还有个盼头,巩凡找上门,那是明着求合作的,可是任家却能盼个甚么?
说真话他领巩凡来此也未必就全真是好意。一来这少年说的只是想建几个新的炼铁炉子,那东西实在没有什么新奇,从任若海到他老爹都没在意此事。可是谁想得到他竟是有办法把一整炉的铁一下化成了钢,这简直是无法让人相信的颠覆!
这般一来,还要百练钢作什么?辛辛苦苦把钢材打了折起,再打再折起,费的人工燃料那一样是个小数目?更何况那时间却也是费得耗不起,他倒好,一炉子钢水往出来一倒,模子里一浇,要什么是什么,那些慢慢手工敲打的人跟他这还怎么比?
就算这钢材差一点,耐用程度也次一点,任若海也极是清楚,这两者的成本那完全是天上地下,同一个价,你卖得把老本都贴光贴尽了,人家还觉得赚钱赚得都不好意思,——那些小铁匠辅子以后再想经营下去却是为了难了。
任若海更是隐隐觉得,这般作出的钢材质量怕是更好一些才是——这少年作出的海盐就是这般,量一下提升到了天量,而那细腻程度硬是也比过去强到了天上去。
这种钢铁一出,怕是这广州一地,那些经营铁器的辅子,自家打铁的匠人,都也就没了活路。想到这里,任若海竟是打了个寒噤,像是第一天认得巩凡一般盯住,这少年,他若是明知这后果,仍旧要这般行事,那这心肠,可就不堪问了啊……
任若海心中一时七上八下也不提,待到老头回过神来,望到儿子和巩凡两个眼巴巴的样子,不由苦笑一下。儿子的心思他知道,本来随他来这个避世之地就满心都是不愿,此时知哓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舍得放得过?
“小友,这番奇思真真了不得……只是这里还有一样,就是这般热风过去,这送风口却如何解决?一般的生铁却是挡不得这般高温,却要用何物方是为宜?这事不解决,想建新式炉,却是难,难!”
“此物却也有办法。”巩凡心下暗地里佩服,这老头只是刚刚接触到这种方法,却已经一眼看出这里最关键的部位。当年的英国解决这事也是费了老大的手脚。
“送风口内加一只熟铁盘管,嵌装在铸铁锥形管中,两端伸出锥形套底面,每边各一只。水从伸出的管子的一端流入,一直流到风口狭窄的一端。水在盘管中绕行,最后经过对面伸出的管子流出,也怎么高温也就无碍了。”
以老头的能力,当然立即就懂。这下他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此物在海外已经通过验证,证实完全可行。而且,”巩凡笑得意味深长,“通过计算,蓄热炉将送风提高到300多度,同样多的燃料铁的产量比冷鼓风增加了3倍哦。就这还是早式的,如果把炉口煤气用管道输送到蓄热炉再进行加热用,那热度还能再高些。”
至此,老头再没了半分身为大匠的傲气。这些东西全是些闻所未闻,却又相当之简单易行之法。甚至不需要作出实物,以老头的见识就明白基本上是可行的,最多在一些细节上作出调整而已,已无关大局。不过他心里有些疑问却是不吐不快。
“小友之能,老夫已是深知。此事定然可成,已不必问,惭愧,老夫自认一生锻铁,再无此间不知之事,却对小友所提问题无一能答……不过老夫尚有几个问题,请教小友。”
还来?巩凡心中叫苦,就记得这么些了,要再有问题就真没招了。比这先进的也有的多的多,像平顶纯氧吹炼钢法,电磁炼钢法,可那些都是些天方夜谭,要说出来老头非当神经病不可。“老丈,有甚问题尽管说,小子我尽力回答。”
“敢问小友。”老头目光炯炯盯紧了巩凡,不容他回避,“这可是千年之大利,老汉自问,若有如此秘方,必是秘而不宣,收而藏之,惟恐人知,小友却生怕老汉听不仔细,竟是细节一一说清,让此法再无难度,这却是为何?”
“此其一!”不等巩凡回答,老头又厉声道:“第二,以老夫观之,你手上半点老茧也无,不要说是打铁,连苦头也是没吃过一些半点的——这话可对?”
“而老汉活到这一把年纪,也知道人生三大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公子你既未下得苦功,却又从何处得来这般妙法?知晓妙法也就罢了,老汉实在不解的是,却看得如此之轻,人说法不传六耳,在此就已经四人,你却不怕人知,又是为何?”
老头是真的想不通。这不是一般的利,而是可以传之子孙,让子孙后代再也吃穿不尽,可以一直享用下去的千年大利,为这种事为求秘方死上一大堆人那并不奇怪,可是这人却当成一文不值的东西,就这么坦然的拿出!
被这话一点,壮汉顿时恍然,也是一头雾水看着巩凡,这人难道是个千年大傻子?而任若海的眼中更是多了三分复杂难明的神色。
这压根儿就是一场三堂会审的戏。三双眼睛全是亮晃晃盯着巩凡,让他生出无处藏身之感。想想这一切也没必要去瞒什么,说出来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