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寒轻眼底光芒熄灭。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慢慢收回视线,无言地把玩起骰子。
她的唇色有些苍白,衬得她更加失意绝望。
骰子在指尖碾成齑粉,她轻声:“帝师的势力是你想象不到的庞大神秘,整座天香引都被他控制,为他搜集天下间的奇闻秘事。我自幼在天香引长大,从未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帝师对我们而言,是天。遇见你,效忠你,都是帝师的安排。我嫁进萧府,帝师更是乐见其成,因为他希望我能成为埋伏在你身边的棋子。”
萧廷琛面无表情。
他从腰间摘下紫檀木的细烟管,就着烛火点燃。
薄青色烟雾在他白皙的指尖袅袅弥散,他眯着眼,“帝师把你放在江南,是为了让你统筹他走之后,江南这边剩余的势力。”
“是。”
晓寒轻漫不经心地打开小几下面的屉子。
一块块兵符,被她毫不在意地摆在了小几上。
指尖轻抚过兵符上古朴繁琐的纹路,她笑了笑,“可是我要这些玩意儿,又有什么用呢?漫漫寒夜,它们既不能替我暖床,也不能拥我入怀,更不能讲些动听好玩的故事哄我入睡……我要它们,有什么用呢?”
她目光涣散。
垂落的青丝衬得她小脸苍白,眼眶干涸平静,仿佛早已流尽半生眼泪。
萧廷琛在她对面盘膝落座。
他吐出一口烟圈,“帝师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你会爱上萧廷修。晓寒轻,归降朕,朕不保证能让你与萧廷修重归就好,更不保证一定能拿下长安。不归降朕,你依旧是大齐的郡主,依旧是江南的主人。你,选哪条路?”
晓寒轻忽然低笑。
她戏谑地直视萧廷琛,“能给你寄出那封书信,你还猜不到我会选哪条路吗?”
“不后悔?”
“没有他,我赢了天下又如何?”晓寒轻凛然,“从今往后,他便是我的天下。”
萧廷琛笑笑。
他把细烟管放在小几上,掏出手帕,熟稔地把一块块兵符放上去。
他用手帕打了个小包袱,笑眯眯的,“那便多谢嫂子了。”
说完,抬步往闺阁外面走。
刚挑开珠帘,晓寒轻忽然出声:
“你站住。”
萧廷琛驻足回眸。
晓寒轻缓缓起身。
天香引从前的花魁,即便不施粉黛、青丝未挽,也依旧明艳不可方物。
她婀娜端雅地朝萧廷琛行了个万福,“过去多有得罪,还望陛下恕罪。”
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瞳眸里的落魄和羞愧。
当初宫楼上,在看见萧廷琛被万箭穿心时,在看见苏酒抱着他的尸体绝望尖叫时,她就已经后悔了。
时至今日,终于有了道歉的机会。
萧廷琛洒然一笑,不在乎地摆摆手,抬步离去。
烛火跳跃。
晓寒轻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压在心头的沉重担子,突然就卸了下来。
她信步走到廊下,仰头望向天穹。
乌云汇聚,今夜大约要落雪。
她已经忏悔了,已经回头了,已经赎罪了。
那个人,能不能给她一次机会?
晓寒轻朱唇轻启,“来人,替我梳妆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