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异于其他选手的下刀方式,立即吸引了两位评审的注意。
赛场上大多数选手都采用了纵切片横切丝的老办法。特别是在气球上下刀,因为气球本身受到压力之后下陷,正好承托了土豆自身的椭圆形弧度,连把土豆先切成方块的这一步骤都给省了。
那些一开始直接把土豆切成方形体的选手,这会儿反而苦不堪言。因为随着力量往下压,一部分土豆陷入气球表面的凹坑内,刀刃无法到达。
这种与硬砧板完全不同的切菜体验,给没练过的选手们带来了极大麻烦。
唐墨左手小心地压着土豆,通过手腕的力量慢慢使之往右边旋转,右手持握着的菜刀刀身贴着气球,以极小的角度切入土豆。
土豆往左慢慢移动,菜刀紧随其后,轻力慢刀地对土豆的最外层小心翼翼地“剥离”下来。
唐墨在小心翼翼控制土豆的旋转和菜刀的跟进,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并且随着土豆旋转,气球也必须不断往右转,以保持土豆始终垫在气球表面上。
由于气球的慢慢旋转移位,唐墨的身体也在缓慢地跟随向右。
在全身心投入之下,唐墨的心神、感官彻底凝聚在气球的方寸天地之间,聚焦在刀刃与土豆接触的一条线上,完全不知道距离他半米之外的过道上,站着两个关注他一举一动的评审。
这时候的唐墨只感觉刀刃和土豆构建了一个微妙的组合,你退我进,你进我退,彼此之间相互牵引,相互成就,像是完全不需要唐墨刻意地去推刀,不需要用力去旋转土豆,它们就自然而然地完成了这样的动作。
时间流淌,唐墨的动作却很慢,像蜗牛一样慢慢地往前推进。
感觉之中,唐墨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在重复:“再薄一点,还能再薄一点。”
在这样的神秘声音的引导下,唐墨的菜刀接着气球表面的支撑,刀刃缓慢地往土豆的最表层切去。刀刃越往表层走,意味着切出来的土豆片越来越薄,直到薄到极致。
可是,唐墨在这样专心致志的状态下,切出土豆片的薄有极致吗?极致在哪儿?
两个评审看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走开。
蓝名陆走在右边,上半身略微朝左侧的柳一凡倾斜,低声说道:“一凡,这小子是个可塑之才啊,你可别告诉我你会错过。”
柳一凡:“可塑之才倒是不假,那也得等他拿下少年厨王再说。连六十九个对手都战胜不了的话,他有什么资格能成为我的关门弟子?”
蓝名陆:“得得得,你的牛脾气又上来了。你说说你,第一个徒弟被你骂跑了,第二个徒弟被你累跑了。你说你这么苛刻,什么时候才能收个关门弟子继承衣钵?”
柳一凡:“他们自己没有成为顶级厨师的品质,怪不了我要求苛刻。别跟我提这事啊,再提我跟你翻脸了。”
柳一凡沉着脸的样子确实吓人,蓝名陆也最怕他这个脸色。
蓝名陆:“行行行,不提不提。我们去看看这个大个子的,功夫好像很不错。”
柳一凡和蓝名陆两位评审走过几张厨台,来到一个高高壮壮的男选手面前停下脚步,这个家伙在唐墨的正后方,他的身材比罗根还要壮硕一些。
人虽然壮硕,但手上功夫却非常灵活,相比于许多选手小心翼翼地切土豆片,他下刀抽刀的速度要快上许多。他两脚站姿与肩同宽,脊背挺直,精气神非常足。正是这样的良好状态,吸引了两位评审的注意。
直到一颗土豆切片完成,他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刀,恭敬道:“柳评审,蓝评审,你们好。”
柳一凡点点头,捏起一片他切出来的土豆片,对着灯光,能看到半透明的效果,于是问道:“你对自己切出来的土豆片满意了吗?”
男选手脱口而出回答道:“不满意,所以我决定再试一次,还要切得更薄一些。”
蓝名陆观察了一下他的气球,嘴角带笑,说道:“你的状态很好,抓紧时间,争取更好的成品。”
两位评审离开他的评审台,他则长长出了一口气,叠好土豆片开始切丝。
做事要有始有终,他决定先把第一颗土豆切丝完成,再去挑战下一颗土豆。这样做还有个好处,增加手感的练习、增加下一次挑战的成功率。
两位评审这一次刚好走到王琼的厨台前,看着王琼自信满满的表情和闲庭信步的操作,他们也显得有些惊讶。
王琼这时候的操作就跟平时用砧板操作一样,刀身贴着左手的指关节,一起一落间,一片片土豆片纷纷从左手下的土豆上剥离出来。
仿佛没感觉到这是垫在气球上,气球的轻轻弹起轻轻落下,对他而言竟然没造成困扰。
柳一凡轻声道:“动作轻盈、下刀准确,自信满满,从这个架势来看,他可没少在这方面上下功夫。”
蓝名陆:“确实如此,我看他的土豆片均匀度也控制得很好。”
蓝名陆看了眼柳一凡,轻声道:“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这对他来说就是送分题啊!”
柳一凡闻言,看蓝名陆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蓝名陆见状立即拱手求饶,道:“开玩笑开玩笑,千万别介啊!”
柳一凡哼了一声:“下不为例。”
两个评审正在小声掐架的时候,“嘭!”一声爆响响彻参赛区。
紧接着,“嘭!嘭!嘭!”声接连不断,由一声爆炸引发的连锁爆炸,直到十几声过后才停歇下来。
顿时,参赛区响起一声哀嚎:“靠,我已经被吓得炸了第二次了,我只剩下一个气球了,连切丝都还没切啊!哪个天杀的坑人玩意儿啊!”
这声哀嚎宛如点燃了火药桶,选手们积郁已久的选手们纷纷扯开嗓子抱怨起来。参赛区顿时成了吐槽大会。
柳一凡见现场几乎脱离掌控,于是提起大喊:“安静,如果哪位选手对此有什么不满,现在就放下你的菜刀,脱下你的围裙,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我视你为主动放弃参赛资格,直接按淘汰处理。”
柳一凡的大吼一出,全场立即鸦雀无声。所有选手呆呆地看着发飙的柳一凡,简直无法相信,一个评审怎么可以这么霸气,怎么可以这么狂。
这会儿唐墨刚好切完最后一刀,他也被柳一凡的大吼吓了一跳。
前面两次气球爆炸他都没受影响,反而被柳一凡神来之笔的大吼吓了一跳,可见这位柳评审的中气之足,震慑力之强悍。
“我们为什么要设置气球上切土豆这个比赛项目,考验的不仅是选手们的刀工,还有心理素质。为什么一个厨师需要心理素质?当你在为国家领导人烹饪的时候,为外国总统、女王烹饪的时候,如果你没有足够强大的心理素质,即使你有再好的厨艺你也施展不出来。你丢的不只是你的脸面,丢的还是所有华夏厨师的脸面。”
柳一凡一巴掌拍在王琼的厨台上:“你们连一声小小的爆炸声都受不了,就用力失控气球爆炸。如果一国总统看着你切菜呢?是不是要把手指头也切下去做菜?”
全场参赛选手鸦雀无声。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都知道柳一凡所言非虚。他们之所以刀子失控,不就是因为受不了那一声爆炸的惊吓吗?
如果自己心里素质足够好,就能像另外一些选手一样心静如水,菜刀还稳稳当当地握在手里,土豆没切坏,气球也没爆炸。
柳一凡唱完黑脸之后,蓝名陆自然而然地出来唱红亮。一直强压选手也不行,还得有人安抚情绪。
他双手扬起又下压,说道:“好了,各位选手,你们都是华夏厨师界的未来,这点惊吓算不了什么,平复一下心情,继续比赛吧。距离比赛结束还剩二十多分钟,时间不多,你们可要抓紧了。”
选手们听到这句话,纷纷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果然已经所剩不多了。在极度认真和极度紧张的状态下,他们刚才都没感觉到时间的飞速流逝。
唐墨拿着手里的一卷土豆片,慢慢地卷成一卷,拧结实,恢复一个圆柱体的模样。与所有人的切法不同,他切出来的土豆片就像一卷长长的卷筒纸,现在又卷成一卷了。
右手持刀,下切!
“嘭!”一声炸响,唐墨的气球爆炸了!
唐墨这边一炸,四周顿时响起零零散散的爆炸声。这还多亏这次唐墨下刀快,有过半的选手还没从刚才柳一凡的训斥中醒过来,还没下刀,这才没引起大范围的气球爆炸。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被柳一凡骂一顿,大家都更小心翼翼,也没那么容易被别人的爆炸声影响了。
不过,唐墨这边的气球爆炸,还是引起了左前方的姜萱萱的注意,见唐墨少了一只气球,她直接手起刀落,用刀尖“杀”了自己的一只气球。
唐墨听到声音往她那边看去,正好对上姜萱萱挑衅的目光。
她微微昂着头,眼神带着话,似是在说:“现在我们都剩下两只气球,让我们一决高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