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的时候,刚好在路上碰到了父亲从玉米地里出来。
“爸,你怎么还没回家呀!这都天黑了,反正又干不完。”
如果不是父亲咳嗽一声,在夜幕的笼罩下,我还真没看清是父亲从不远处走过来。
“没看到你从你二伯家里出来,我回去之后,不是又要挨你妈的念叨嘛!小雅那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事情,这两天就经常过去看看,其实小雅也怪可怜的,一时糊涂犯了那么大的错误,在家里也不好受,而且,我知道你二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父亲双手背后,驼着背走在了我前面,我只能缓步紧跟在后面。
虽然我还没想明白父亲说这些话的用意,但是,我感觉父亲的心里,肯定有着不少想要说的话。
在家里,由于我母亲动不动就争吵,父亲几乎不怎么说话,即便是遇到了非说不可的事情时,也只是很短暂的几句,绝对没机会说出心里的全部想法。
“爸,我二伯给了我几十元钱,说是给我的份子钱。”
我低声说着的时候,伸手将钱递到了父亲的侧面。
其实,我说出这事,是为了探知父亲有没有跟二伯商量过我的婚事,当然,我还想引出话题,将心里的不悦说出来。虽然我在县城里做了些不应该做的事情,但是,我绝对父母亲有点过分的苛刻。不办婚宴倒是说得过去,毕竟我哥还没结婚,可是没一点嫁妆的准备,让我真担心跟丁不凡结婚了,会不会让丁不凡家看轻我。再加上丁不凡已经知道了我在县城里的所有事情,而这样的结婚,好像是被家里人赶出了家门,绝对不像是结婚。
“你二伯给的就拿上吧!不过你二伯并不赞成让你就这么嫁人,好像显得太没面子了。可是,你哥哥坚决反对,所以我只能按你哥哥的要求去做,你也不要怨恨我跟你妈了,其实这事都怪你自己。”
父亲低沉的声调,带出了无可奈何的情绪。
他虽然没明说,但我听得出来,他确实跟我二伯,也许跟所有的楚家长辈商量了我如何结婚,可是,我觉得事实并不是因为我哥哥的反对,有可能是楚家其他长辈的反对。
看到父亲没理会我伸过去的手,我只能缩回了手臂,立即将几张十元纸币装进了贴身的口袋。其实,我已经感觉到了,根本就没法说服父亲改变决定,也不可能争取父母亲给我准备嫁妆,所以我必须要给自己留点私房钱,要不然到了省城还真没法面对丁不凡。
“爸,你真打定了主意,就让我这样去省城吗?”
我还是没忍住地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毕竟这事压在心头,让我有着太沉重的感觉。如果今天不要看到小雅的嫁妆,也许我并没有多少想法,可是,现在的感觉真有点难以想象的悲凉。
谁也不会想到,二伯二婶居然给小雅陪嫁了电视机,而且还是彩色的那种,自行车就更不用说了。最让我羡慕的是,还有一个大衣柜,是那种最时髦的家具款式。小雅做了那么严重的丑事,二伯二婶还那样光光彩彩地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回想到我自己,还真有点可怜兮兮的感觉,不仅没任何嫁妆,关键还要我直接去省城,根本就没一点结婚的样子,好像我是父母亲捡的,绝对不是亲生的感觉。
父亲在我的轻声质问下,好像是陷入了更深的思考当中。
傍晚的夜色越来越浓重,而野外的辽阔,并没有影响到夜幕的降临,昏暗渐渐地模糊了远方,已经没法看清房舍的大门。
我碎步紧跟在父亲的身后,心里还真有着无法淡定的情绪,结婚毕竟是人生一大喜事,可是我却感觉不到一点高兴,倒是增添了不少的愁绪,而且还有着悲凉的感觉。
“阿香,我跟你妈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家里的情况你应该心里很清楚,就算是我借钱给你置办嫁妆,可是并不会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也无法堵住别人的嘴巴。于其那样,还不如不给他们议论的机会,再说了,你这是全村第一个旅游结婚的人,看起来更光彩一些。”
父亲低沉的声调,带出了更坚定的心态。
其实,他这是搪塞我,是应付我,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爸,我真的就明白了,小雅做了那么丢人的事情,我二伯二婶还不是照样为小雅准备了婚宴,而且还置办了那么多的嫁妆,不仅又自行车,还有的彩电。”
我说到这里,有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因为我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没法跟小雅相比,可是我所面临的待遇,却是天壤之别的感觉。
父亲迈动着的脚步很突然地一滞,紧接着就是更缓慢的走姿,好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香,小雅的事情只有咱们两家人知道,可是你在县城里闹出来的动静,差不多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你说,如果给你置办嫁妆,宴请亲朋好友,闲言碎语就会更严重,我敢这么做嘛!”
“为什么我的事情就能传遍半个村子,还不是因为我姑姑到处宣扬,还有我二婶逢人胡说八道嘛!”
“这事还真不能怪你姑姑,也不是你二婶到处乱说,你在县城里找到了工作,很多人本来就有着各种各样的议论,到处打听和猜测就成了变成了必然的结果。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事情,比任何事情传得快,即便是你没做,也会被说得满城风雨。”
“可是,你这么让我去省城,不是正好让别人找到了话说嘛!”
我真没想到,这样的遭遇竟然更正式工作有一定的关系,而且还有着更紧密的连续。虽然我之前已经想到了世上没不透风的墙,但是,我绝对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的糟糕,居然是大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我在县城所做的事情。
“不这么做,咱们家的名声就真的坏了,你哥哥的婚事必然会受到严重的影响,这么做才是保住名声的必然选择。”
父亲低沉地说完时,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家门口,却很自然地加快了步伐,好像再也不想说话了。
我原本还想着,有没有可能争取让父亲改变决定,却没想到不仅没改变的可能,而且还让我听到了更羞愧的话语。其实,从小雅那里听到了有些话,我只是以为那是姑姑跟长辈之间的商谈,真没想到大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想到这些时,我算是彻底的感悟到了,绝对没可能让父母亲改变心态,我寒酸的结婚也就是事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