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将死之人

京城的冬季异常寒冷，即便姜佩语在宫里生了地龙，生了暖炉依旧抵挡不住刺骨的冷，而此刻的冷月身上穿的只是单薄的布衣，干枯的长发遮住了她半边脸却遮不住她冷得发颤的唇。

姜佩语看着这般的冷月，心底泛起了一丝同情，毕竟她们曾同时怀上孩子，而此时的冷月失去了骨肉，又落到这般地步，实在令人唏嘘。

“这里有床，为何不去躺着？盖着被子好歹暖和些。”姜佩语上前一步，语气虽冷淡，但无疑是诚恳的，不带一丝嘲讽。

冷月的眼珠子木然得动了一下，低下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单薄的衣服，有将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笑了一声道：“只有刺骨的冷才让我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否则，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死人，甚至可以闻到我的身体正在腐烂。你看，我的身体正在腐烂……”

冷月说到这里突然翻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伤口，由于没有上药包扎，早已溃烂化脓，伤口周围还渗在渗出黑血，散发着阵阵恶臭。

姜佩语见此，觉得胸口一阵翻滚的恶心，脸色有些发白。

冷月冷笑一声，带着深深的厌恶道：“怎么了？觉得我恶心？你可别忘了，苏晋枫整整和我同床同枕了半年，这半年他夜夜与我缠绵，说尽情话，道尽柔情，那时候的你就是他的眼中钉。所以你此刻也别得意，也许现在的我就是以后的你！到时候我变成了厉鬼看你哭泣的模样！”

听了冷月的话，姜佩语方才掠过的同情也随之荡然无存，她想转身就离开，但还是耐下了性子，对她道：“冷月，其实陛下并没有你想的这般无情，若是你怀的是他的孩子，他不会这么对你！”

冷月摇摇晃晃站起了身子，唇角带着惨淡的笑容，一步步走近姜佩语，凉漠地回道：“呵呵，若非无情，怎会对我下此狠手？若是换成了安千荷，她即便怀了其他人的孩子，他照样能接受，甚至可以视孩子如己出。所以，姜佩语，说到底他也不是真爱你，顶多就是因怜生爱了。这种爱是不坚固的，你只要犯上一点错，这些爱就会荡然无存了，就像我……”

姜佩语的心颤动了一下，脚步竟随着冷月的逼近而步步后退，直到靠上了冰凉的墙才停下。

当冷月和她的身体只差一步时，姜佩语本能得用手捂住小腹，声音也冷了几分：“你若是无事相告，那本宫就离开了。”

看着姜佩语要离开的脚步，冷月一把扯住她的袖子，厉声道：“站住，不许你走！”

姜佩语也怒了，用力掰开扯住她袖子的手，冷声道：“冷月，你如今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陛下，也怪不得任何人！你说他对你无情，难道你对他有情吗？当你和另外一个男人翻云覆雨之时，有没有想过陛下的感受？”

姜佩语这番话就如一把刀子插入冷月的心头，她的肩膀开始颤抖，身体甚至因为激动而忽冷忽热，她瞪大着双眼反驳道：“那又如何？我的一生都是被他毁了的！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曾几何时，我也真正爱过他！可他呢？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我却傻傻得被他利用，甚至渴望有一日他能真心爱上我，可我错了！我错了！自始自终他只是将我当成了暖床工具，当成了政治工具！若是你不出现，他也许还会将戏演下去，演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可你，可就是你！让他彻底抛弃了我！我恨你！恨不得吃你的肉，扒你的皮，饮你的血！”

冷月说道最后声音已残破不堪，带着歇斯底里之意，肮脏未修剪过的指甲已嵌入了手掌，有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地。

明明孩子早已离开了她的身体，可她却突然感到小腹疼痛，她低头又将手覆上了她的小腹，方才怒吼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轻柔，喃喃自言道：“不怕，娘亲不生气，生气了你就会不舒服是不是？”

就是这句呢喃声，让姜佩语的眼泪瞬间流淌了下来，同为母亲，她太懂失去孩子的痛苦了。冷月即便再错，她也是一个母亲，只是千错万错她当时不应该用腹中的孩子作为夺位的工具。

姜佩语吸了一口气，低眉淡淡道：“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请御医为你的伤口包扎一下。”

从冷月额头上的伤口来看，她方才应该是想撞墙自尽，所以额头上留下一个血窟。

冷月的目光再次从轻柔转化成了仇恨，同时，声音也冷了下来，“姜佩语，我对你的恨永生永世也不会完。”

言毕，她重新逼近姜佩语，而姜佩语快速抽出宁心交给她的短刀，一手本能得护住小腹，另一手执着刀子，用刀尖对准冷月。

“哈哈。”冷月仰面笑出了声，凑到姜佩语面前的脸慢慢开始变得扭曲：“想不到我们的姜妃娘娘也有强硬的一面，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我真的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姜佩语见她依旧没有止下脚步，终于忍不住怒声道：“你再靠近一步，我就直接杀了你！”

冷月低头看了一眼这把锋利的刀子，脸上丝毫不畏惧，“姜佩语，你应该知道苏晋枫很想知道南疆贲幽谷的地形，咱两交换一个条件，若是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将真正的地形告诉你。”

姜佩语将刀子放下了些，问道：“什么要求？”

冷月回道：“待我死后，将我的骨灰送回南疆，我不愿做大乾孤魂。”

“只是这些？”姜佩语的表情有些狐疑。

冷月苦笑一声，撩开遮掩在她脸颊的头发，回道：“你看看我这张脸，还有什么颜面回去？不如烧成尘土，化作尘埃，飘荡在故土的天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姜佩语不语，但刀子完全放下了，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眼眶内闪动。

苍澜大陆有这么一个传言，人死后，只有入土才能轮回，若是烧成灰烬那只能做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冷月，你这又何必呢。”姜佩语的声音有些哽咽。

“将死之人，其言必善。我只希望你能看清这后宫，别太将帝王的感情看得太真，否则受伤的还是自己，更何况这帝王心中早已有了真爱。”

见姜佩语依旧不应语，冷月笑了一声后，再次问道：“你，愿意吗？若是你愿意交换条件，我就将南疆的地形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