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出来了,屋檐下结的无色透明的厚厚冰层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亮晶晶得晃人眼,在太阳照射下,慢慢地熔化。
向薇搓了一下手,抱怨道:“这里真是太冷了。”风吹在身上,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晟哥儿非常赞同向薇的话:“娘,是啊,这里的冬天比京城冷多了。娘,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呀?”
月瑶笑道:“再有两个多月就回去了。”月瑶准备二月中旬出发,不过她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旭哥儿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娘,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呀?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二哥不会是在文老先生他们家过年吧?”
可馨忙说道:“胡说八道,斐哥儿怎么可能会在别人家过年。斐哥儿一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月瑶笑着道:“斐哥儿今天应该能到家。”
谷幽则将旭哥儿手里的碗接过来,给他的小碗又盛了一碗饭,然后放在旭哥儿面前。
晟哥儿欢喜不已:“娘,是上午还是下午呀?”都已经两个来月没见着这个弟弟了。
旭哥儿关注的点一向跟晟哥儿不一样:“娘,二弟年后不会又要回去吧?”旭哥儿见月瑶没立即回话,顿时一个不好的想法浮现在心头:“娘,你不会打算将二哥留在江南吧?不行,娘,不能将二哥留在江南,坚决不行。”
月瑶有些无奈,其实旭哥儿的聪慧不亚于斐哥儿,但是这小子却很娇气不愿意吃苦,还特别喜欢奇奇怪怪的事,就连市井那些八卦事他都特别的喜欢,另外还特别喜欢碎碎念。月瑶不止一次埋怨过向薇人,认为是向薇在她怀孕的时候经常嘀咕着八卦新闻让孩子受了影响:“不会,斐哥儿会跟着我们一起回京城。”月瑶见旭哥儿还想要说话,板着一张脸说道:“吃饭的时候哪里那么多的话?不是跟你说过,食不言寝不语。”
旭哥儿最怕月瑶板脸了,这个时候的娘,是最可怕的。旭哥儿乖乖地低头吃饭。
吃完饭,按理来说众人都要喝一碗羊奶。月瑶这些年都一直在喝羊奶,基本没断过一日。
旭哥儿最讨厌喝羊奶,让他喝羊奶,等于是要他的命。月瑶没办法,平常都是改让他喝豆浆。
旭哥儿吃饱喝足以后,也不敢率先下桌。平日两兄弟在外面玩闹月瑶不大管,但是吃饭的时候若是不注重礼仪,月瑶会惩罚。
一直等到都吃完饭,两兄弟才站起来漱口净手。旭哥儿不想睡午觉,想出去玩。他自己不敢开口,便怂恿晟哥儿开口。
晟哥儿虽然憨厚,但又不傻,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多了他也不干了:“要说你自己说。”每次他开口,十有八九会被娘训斥。
兄弟两人擦了嘴,净了手,月瑶取来两人的小斗篷,亲自给他们披上,这才让谷幽跟谷兰送他们去李先生那里。
月瑶见着旭哥儿苦着一张脸,笑着道:“从明日开始,就不用去学堂了。”到时候几个孩子就可以好好的玩了。
旭哥儿欢喜不已。
傍晚时分,斐哥儿回来了。
月瑶一见着斐哥儿脸上呈现出不正常的红云,当下就知道不好看。晟哥儿三兄弟虽然身体很好,很少生病,但不表示三兄弟就不生病。一看这模样,月瑶就知道斐哥儿怕是生病了。
月瑶摸了一下斐哥儿的额头,额头有些发烫:“快,快去请大夫过来。”月瑶心里有些疑惑,斐哥儿的身体当不该这么差?而且,为何两个多月没见,斐哥儿瘦了那么多。
斐哥儿虽然很难受,但是还是强装镇定:“娘,我就是有些累,没事的,你别担心。”
月瑶此时也没那么多的心思想其他,当下抱着斐哥儿进了屋,将外套脱下,然后将他塞到暖暖的床上。
明珠得了消息也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看到躺在床上的斐哥儿埋怨起了月瑶:“这大冷天让孩子赶路,可不得着凉吗?我当初就说该早点将孩子接过来。看吧,不听我的话,让孩子受了这么大的罪过。”
月瑶也觉得是自己的疏忽。
斐哥儿小声地辩解道:“不是这样的……”
明珠望着斐哥儿,脸色愈发的难看了:“我还不说你了?这才两个多月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一大圈?你告诉姨母,是不是文家的人对你不好?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明珠越来越觉得向薇的话是对的,这哪里是亲娘,这分明是后娘嘛!
月瑶哭笑不得:“你这胡说八道什么呀?文家是大族,是诗书礼仪之家,哪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呢?斐哥儿这样,定然是事出有因。”儿子瘦了她肯定心疼,但也不能胡乱怪罪于人。
斐哥儿没吭声。
月瑶见状心头一动,莫非文家的人对斐哥儿真不好?要不然以斐哥儿的性子怕是早就辩驳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给斐哥儿把脉以后,跟月瑶说了一下斐哥儿的状况,让后嘱咐了月瑶该注意的事项,接着去开方子了。
月瑶听到大夫说斐哥儿是劳费过度,如今身体很虚弱,整个人都傻了。几个孩子的身体状况月瑶最清楚了,这来江南之前三个儿子都跟小老虎似的,这才多久就身体虚弱。
明珠本来想埋怨月瑶两句,可看着月瑶的模样,什么话都没说,跟着大夫出去了。
月瑶长出一口气,吩咐了谷幽道:“去打盆冷水过来。”
毛巾浸在水里,拧得不再滴水以后,折成方块放在斐哥儿的额头上,隔三四分钟换一次,两刻钟以后,斐哥儿脸上的红云退却了不少。
谷兰将熬好的药端进屋,月瑶轻轻地拍了一下斐哥儿的小脸,柔声说道:“斐儿,喝药了,喝完药就好了。”
说完,月瑶坐在床头,将斐哥儿搂在怀里,一手端着药,一口一口地喂着。药很苦,好在斐哥儿一口不剩地喝完了。
喝完药,月瑶再摸了一下斐哥儿的额头,没有刚才那么烫了,嘱咐了谷幽好好照看斐哥儿就走了出去。
没一会,向薇带了斐哥儿的贴身小厮长川走了进来。
长川一见月瑶,立即跪在地上。
月瑶望着长川,说道:“二少爷在文家,每日都做什么?”月瑶之前有问过斐哥儿,但是斐哥儿说一切都好,月瑶也就没再多问。现在想来,月瑶很后悔,这孩子完全就是报喜不报忧。斐哥儿在文家,怕是过得不好了。
长川是月瑶精心给斐哥儿挑选的小厮,是个很机灵的人。他自然不可能瞒着月瑶,说道:“回夫人,二少爷在文家开始还挺好的。后来……”停顿了一下见月瑶的神色很平静,他有些害怕,只是再害怕,他也不能不说:“后来夫人在苏州拍卖画作,文家的人就说夫人钻到钱眼里,文家的几位少爷经常讥笑我们二少爷……”
月瑶没想到竟然还是自己给孩子带去麻烦的:“说吧,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长川硬着头皮说道:“后来文家的人说夫人去游秦淮河、逛妓院,说夫人……他们说的很难听,还故意当着二少爷的面污蔑夫人,二少爷气不过,跟他们打架,结果文家的几位少爷没事,二少爷却被文老先生重罚。”
向薇的脸色非常难看:“怎么个重罚法?”
长川面对冷冽如剑的向薇,打了一个冷颤,哆哆嗦嗦地说道:“关在一个黑屋里,关了半个月,而且每顿饭只有一碗饭,一个素菜。”
向薇气得脸色铁青,这还是个六岁的孩子,竟然能下这样的毒手,难怪这孩子瘦得这样了。
月瑶脸色也很难看,过了好久才起身回了卧房。月瑶看着躺在床上睡着的斐哥儿,眼中噙着泪水。她真不知道道斐哥儿因为她竟然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她这个当娘的,真的是太不合格了。
明珠得知了这些事,气得要命。本来是满肚子火气过来寻月瑶说这件事,可看着月瑶一直在床上照看着斐哥儿。明珠看着月瑶脸上的泪痕,啥话都没说了。孩子受苦,再没有比当娘的更伤心了。
明珠出了卧房,在院子里气哄哄地说道:“就文家这样的人家也配称呼为书香门第礼仪之家。”
向薇眼中闪现过一抹厉色,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明珠压低声音道:“斐哥儿受了这么大的罪,月瑶应该不会再将孩子送到文家去了吧?”她还真怕月瑶会狠心将斐哥儿丢在杭州呢!孩子还那么小,放在别人家哪里能放心。如今听到文家这样的事,她更是不放心了。就算月瑶有这个心思,她也得打消了。
向薇摇头道:“不会。她之前就说过四个孩子得跟她一起回京城。”向薇想起侯爷传过来的话,心里又有着担心。真是没个安心日子过,什么事都凑过来了。
明珠忙点头道:“这就好。”
可馨跟晟哥儿三姐弟一直到用晚膳的时候,才知道斐哥儿回来了,而且还生病了。三人大急,赶紧过去看望斐哥儿。
向薇提醒道:“斐哥儿吃了药正睡着呢!你们进去小声点,别将他给闹醒了。”
可馨走路一向声音都不大,晟哥儿跟旭哥儿两人得了这话进屋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
可馨见到斐哥儿的模样,眼泪啪啦啪啦地掉:“娘,二弟这是怎么了?”
旭哥儿看着斐哥儿那样,声音陡地大了:“娘,二哥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娘,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了二哥?”
月瑶还没开口说话,床上的斐哥儿就被闹醒了。斐哥儿看着大家都围在身边,很高兴:“大姐,大哥,三弟,你们来了呀!”
可馨用帕子擦了一下眼泪,问道:“二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才两个多月没见,就变成这样了?”斐哥儿这会是又黑又丑。
谷幽端来一碗菜粥。
月瑶接过来喂了斐哥儿,等斐哥儿吃完一碗粥。月瑶再扶着他去了净房,然后说道:“再睡会吧!等你好了再慢慢跟姐姐他们说话。”
晟哥儿忙说道:“二弟,你好好休息。有事我们明天再说。”看着弟弟这样,晟哥儿也很难过。
斐哥儿确实感觉很累,当下朝着众人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又眯上眼,继续睡觉了。
可馨很体贴地说道:“娘,你跟弟弟他们去吃饭吧!我在这里守着二弟。”二弟身边可不能离了人。
月瑶点了下头。
牛阳晖听着明珠气愤地说了斐哥儿受罚的事,笑着道:“惩罚的确实是有些重。不过玉不琢不成器,也正因为文家的家规严厉,所以文家才会出那么多的人才。”文家出的举子进士,数不胜数,是真正的名门望族。
明珠冷哼一声:“为什么那文老先生只责罚斐哥儿一人却不责罚文家的其他人?这哪里是家规严明,这分明是内外有别。”
牛阳晖很赞同明珠的话:“你说的对,文老先生这样做,确实有些厚此薄彼……”牛阳晖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说道:“明珠,二妹有没有说如何处理这件事?”
明珠说道:“斐哥儿受了那么大的罪,月瑶哪里还舍得让孩子继续去受罪。月瑶说她不会再送斐哥儿去文家了,等回京城让晟哥儿三兄弟去学堂念书。”
牛阳晖倒是点头道:“虽然是几个孩子的话,但从这里可以看出,文家的人看不习惯月瑶的做派。月瑶不让斐哥儿再去文家,是对的。”若是一个男子夜游秦淮河或者逛妓院,没人会有非议,可女子就不成。月瑶就算没夜游秦淮河,也没逛妓院,但是有了那些所谓的证据,让人不相信都难。别看月瑶如今受人追捧,但是看不惯她,认为她败坏风气不守妇道的也大有人在,文家就是其中之一。
明珠又何尝不知道外面的非议了,当下恨恨地说道:“他们自己没本事,就想用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污蔑月瑶,真是可恨之极。”明珠不觉得月瑶有错,但是外面的传闻,有些真的非常难听。
牛阳晖轻声叹息道:“女人想有所成就,需要比男人付出更多。如今唯一庆幸的是,月瑶不是江南人士,而妹夫也不在江南。”其实牛阳晖有些担心,等安之琛回到京城,是否受得住外面的流言蜚语。
明珠觉得牛阳晖瞎操心:“表弟死人都不知道见过多少,还怕那些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你也太小瞧我表弟了。”
牛阳晖笑了一下。他也希望安之琛不要在意外面的传闻,这样,月瑶就不会受影响,以后也能画出更多更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