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刘明哲的话很客观。
尤其是李赫,他比在座的其他人都更懂得什么叫理想和现实,理想不能当饭吃,爱情和文艺同样也不能当饭吃。
他们的李愬老师现在是身处大城市里的大学教师,这个身份不说多值钱,但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然而现在他却要放弃这个身份,和他的女朋友远去西藏,去那边具体是做什么工作大家不得而知,但和他放弃的这个身份比,悬殊绝对会很大。
年轻的时候可以为了理想和爱情远走他乡,但是随着年龄渐长,随着家庭生活日渐具体和琐碎,随着和曾经熟悉的人日渐拉大的落差,再远大的理想再美好的爱情也会变得千疮百孔,甚至从相濡以沫走向相忘于江湖。
但是,但是,就因为这样,连想都不敢去想吗?
所以李赫说:“现在去了,将来也许会后悔。现在不去,将来一定会后悔。选择从来就没有对与错,为一个未知的假设无法选择才是最大的错。”
李赫这么一说,刘明哲也不吭声了,而李抒铭则振臂高呼说:“我们知道现实不尽如人意,可如果连挣扎都没有挣扎过,除了沉沦,我们还能剩下什么?尽管我们平凡,可是我们总要为‘我们’留下点什么!”
大家对于刘明哲那种过于现实主义的看法不以为然,同样,对李抒铭这种过于理想主义的呐喊也不以为然。
这一年,他们大一,正在从纯粹的高中时代过渡到人称小社会的大学时代。随着大一也渐渐成为过去,刚进校的青涩也已经从他们脸上褪去。再过几个月,他们也将成为师兄,随着时光的飞逝,再过三年,大学,也只不过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驿站。
齐思远说:“我在和一班的班长商量,在学期结束前,我们是不是能给老李筹备一个晚会,毕竟这一年相处下来,真心觉得他是个不错的老师,朋友和兄长。他要走了,我们挽留不了他,那至少也得给他送个祝福吧。”
况天琪说:“这个必须有,就算一班的人不干,我们二班自己干。”
李赫也笑着说:“算我一份,你们不是一直想听我唱歌吗?这几天我试试看能不能写一首歌是送给老李,如果写不出来,那也唱一首经典的。不过老三,晚会你想在哪儿搞?学校大礼堂肯定是不会借给你的。”
齐思远沉着的说:“早就想过了,就在第一次开班会的灯光篮球场,我们和老李在那里相识,在那里送别,那就特别有意义。我还想咱们两班抽时间照个合影,师兄说,合影要趁早,真到了大学毕业那会,全班的合影怎么都不会齐的。”
“其实有这必要吗?”刘明哲说:“就是相处了一年而已,而且也不像咱们住一个寝室,有时十天半月的也见不着呢,哪就有那么情深似海了?”
李抒铭立刻说:“还就有。这一年老班给我推荐了很多书,而且每本书看完都要我写读书笔记,每次读书笔记他都给我改了,也从来不笑我幼稚。”
赵家林也说:“我的勤工俭学是老班帮我安排的,有个关系户想把我顶下来,我都认怂了,他带着我去找助学中心的老师吵了一架。那女的本来趾高气扬的,老李几句话就把她说得哑口无言了。别说,我还真服他。”
李凝风也说:“就说那一次跟成教打架吧,他也是接到电话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后来也是他给我们善后,不然哥几个还得背个处分啊。我现在才知道,处分是要带到档案里的,就算毕业前能撤销,档案里面还是会有记录。”
“行了行了,”齐思远看到大家都在说李愬老师的好话,让刘明哲很不自然,就摆了摆手,说:“晚会的事就这么定了,一班那边也肯定没问题,要这点人情味都没有,咱班就跟他们划清界限了。反正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吧。不求晚会办成什么样,用心就行。”
吃着聊着,两件啤酒很快就喝光了,又叫了两件也喝光了。这天李赫和李凝风都没有回家园网络那边去,寝室里谁都没有出去,喝完了酒回到寝室里继续天南地北的瞎吹,比刚进校那天还来劲。
光瞎吹还不算,都快熄灯了,不知谁起的头,大家突然就很来劲的跑到寝室门口的天台上,冲着对面的女生寝室唱歌,甭管是五音不全也好,忘词跑调也好,总之就是那么扯着嗓子吼,惹得楼下很多寝室都在骂,对面女生寝室也不知道他们在闹什么,也有跟着骂的。
但是不懂的自然不懂,懂的自然也懂。
李抒铭在扯着嗓子唱《知心爱人》,生生把一首情歌唱成摇滚的时候,艾羽就站在对面的阳台上一边笑一边流眼泪,他们现在什么都好,但谁又知道以后会是怎么样呢?大学的恋爱分分合合,起起伏伏,谁能说未来一定是永远?
齐思远唱家驹的《喜欢你》,粤语水平渣到没办法,但是唱得很深情,但是唱啊唱的,也没见陈菁出来,于是唱着唱着,就抬眼望星空,很多话说想说说不出来,心里就憋得难受。不过等他唱完了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一扭头看到对面那个高挑的身影站在了阳台上。
“陈菁!”齐思远情不自禁的大喊了一声。
“表白!表白!表白!”
这会不唱歌了,变成了加油助威。楼下听他们唱歌听到要暴走的牲口们发现他们突然停了,正松一口气呢,听到有人喊表白,一颗颗骚动的心被撩拨起来,整栋楼都开始在喊,表白,表白,表白。
突然大家意识到既然是要表白,应该给人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人指挥,原本喊着闹着的一栋楼一下就安静下来。
“陈菁!我爱你!做我女朋友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尼玛!!!
1574的一群牲口简直要炸了,竟然有人抢在齐思远的前面喊了起来,而且那深情呼唤的力度,那声嘶力竭的态度,把对面楼的女生感动得不要不要的,都以为闹了一晚上的主角就是他,劈了啪啦的还鼓起掌来。
然后变成女生楼那边很整齐的喊:“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陈菁很无奈的看了顶楼一眼,转身回寝室了。
齐思远的脸色很难看,声音是从他们楼下传出来的,他们楼下住的也是中文系的男生,同一个系,认识陈菁也很正常。一二班男生都住在七楼,楼下不是新闻班的就是广告班的。
“妈蛋!”况天琪说:“干他去!这特么的也太不要脸了!”
“干?凭什么干啊?”这次不是刘明哲,而是陈贶说:“老三自己犹犹豫豫的,想表白又不敢,别人胆儿更大,碍着谁了?老三不是我说你,在班上大家都说你是最有魄力最Man的,一到陈菁这里就卡壳,你要是总这样,看着吧,你追到大四你也追不到陈菁。”他看了看李赫,又说:“对女生真情归真情,该动手动脚的时候,还得动手动脚才有戏,我这话糙了一点,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大家都没说话了,回到寝室,也没有了之前热火朝天吹牛打屁的心情,不一会,也就各自都睡了。
接下来几天,是李赫自这学期开学以来上课最认真的几天,不但每堂课都没有缺,课余时间也非常积极的赶作业,中间还抽空陪桑藜去打了两场校内的电竞比赛。在单人赛中他和桑藜都晋级了十六强,但是团体赛桑藜组建的中文系系队也是早早就被淘汰了,十六进八的淘汰赛在周末打,还好李赫脚踝有伤参加不了学校的足球联赛,不然两边还得冲突。
结果在周末的比赛中,桑藜进了八强,八进四被淘汰,李赫进了四强,半决赛被淘汰。比起比赛本身,桑藜那天倒是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进了八强之后还有一个2V2的循环赛,李赫和桑藜的组合配合默契,桑藜的虫族和李赫的人族都喜欢前期的低阶兵种暴兵猛扑,虽然扑不下来中后期一定被别人以高科技兵种强势推掉。但这种打法大开大阖,他们自己打得过瘾,观众也看得过瘾,就怎么都想不通桑藜这么有文艺范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喜欢连孵化的声音都充满了粘液的虫族,还打的一个生猛。循环赛他们的组合拿到了第二,为这,两个人当然也是好好的去庆祝了一顿。
这些事情之后,李赫也积极响应为班主任李愬老师送行的晚会,歌他有现成的,就是去年在首都董忆家里跟水木年华合作的《启程》。
跟李赫的前世里不同,水木年华这个组合提早出现了,他们的歌刚刚开始在校园内流行,《启程》在他们的第一张专辑里,李赫不说,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这首歌的“原作者”,就是好久没有练习了,李赫每天还得抽时间自己练练,又不能在寝室里,还是桑藜帮忙找了个音乐系的声乐教室让他练歌。
就这样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6月21号。这一天,是李赫的生日,而且还是18岁这么重要的生日。李赫对18岁的生日感觉也很淡,只是感慨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重生回来竟然也有两年了。两年来他好像也没有做出什么大事业,还经常都陷入一些始料不及的意外事件之中,比起前世那种平淡得好像白开水一样的生活,这两年来的经历,倒也够写一本书了。
李赫倒并不在意这个生日要怎么过,也许对他来说,年满18周岁最大的意义就是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用每次都拿老妈的名义去办了。
结果在20号那天,乔楚和米娅都打电话来征询李赫的意见,如果生日这一天他要和同学一起,那么她们就另外找时间给他庆生,当然从她们的语气里,李赫当然听得出她们是希望当天就给李赫庆祝的。于是李赫就决定跟16岁生日那一次一样,中午在家里过,晚上跟同学过。
乔楚和米娅其实是分别给李赫打电话的,但是李赫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在分别跟她们一起过生日了,征求了亲妈和后妈的意见之后,大家同意中午凑一起吃一顿饭。米娅原本是想在家里吃的,她自己给李赫做几个李赫喜欢吃的菜,又怕乔楚会有想法,就提出找个酒店。这个乔楚倒是很大方,主动提出就在米娅家里,这样也是皆大欢喜。
李赫自己倒是没什么好纠结的,不过恰好李杰到省城来出差,他老爸这一出现,气氛自然就要微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