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光文已经52岁了,他在身份证上的年龄是49岁,还算中青年干部,但实际上他已经52岁了。郭子佩不是他唯一的孩子,但是唯一的儿子,因为来得比较晚,也特别得到郭光文,尤其是郭光文的父母的溺爱,从小也就养成了那样的性格。
但是已经52岁的郭光文看起来倒是真的很年轻,到了这个年龄,没有秃头,没有大肚腩,没有耷拉下来的皮肤,因为保养得好,穿着高档,看上去要比真实年龄年轻七八岁,而且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此时虽然是在家里,郭光文依然穿着得体的外装,心事重重的站在客厅的窗前,手指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皱着眉头看着窗外飘落的雨丝。
这是冬天的雨,不大,细细密密的,不是雪,但比雪还冷。
郭光文家的窗外是一个小院,小院经过精心的打理,看起来十分的别致。其实郭光文从县里平调到市里也就是年内的事情,不过这房子是他早就买下来布置好的,这房子他并没有藏着掖着,房子的来源很清楚,这是用来显示他的正大光明的资产。
客厅里还坐着两个人,一个眉宇和郭光文有些像,但看起来更年长一些,一个是个40出头的中年人,此外,比郭光文年轻十多岁的妻子,也就是郭子佩的老妈也坐在沙发上。没有人说话,所以,客厅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郭光文就这样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小院的门开了,有两个人从外面快步的走了进来。看到那两个人走进来的时候,客厅里坐着的几个人都动了一下,神情有些急切又有些复杂。倒是郭光文看起来很稳,脸上完全是不动声色的样子。
然后郭妻起身去开门,把那两个人迎了进来。
那是两个年轻男人,说年轻也不算很年轻了,一个三十七八,头发有些谢顶,人还长得很胖,走进来的时候一个劲的喘着粗气。另一个三十五六,却是很瘦,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见到郭妻,胖子和瘦子一个叫“婶婶”,一个叫“舅妈”,年龄和郭妻其实都差不多,却都是郭家的晚辈。
这两人进门,换了鞋走进客厅,郭妻去给他们倒水去了,他们径直走向郭光文,神色都有些焦急,胖子尤甚,看到郭光文就喊:“五叔!情况不妙啊!”
“你多大年纪了?”郭光文淡淡的扫了胖子一眼,声音有些威严的说:“还这么咋咋呼呼的?就这么点定力,你怎么当小一辈的大哥?”
胖子被训了一下,低下头,就只顾喘气了,不是他有情绪,而是他人胖,走得急了就是这样子。
倒是瘦子推了推眼镜,对郭光文说:“五舅,现在县里进了巡视组,我们已经搞清楚了,不是从市里下去的,而是从省里直接下去的。我们家里有几个人都被隔离问讯,说是问讯,进去了就不见出来,也完全联系不上了。”
郭光文淡淡的问:“在哪?”
瘦子说:“农林招待所,里面的服务员全换了,我们的人进不去,门岗也全部换成了武警县中队的,公安这边都没让插手。”
胖子气还是没喘匀净,但着急的说:“三表叔也进去了,这货是最不经吓的,知道的事又不少,他一进去估计就要糟啊。”
“省里面去的?”郭光文带着疑问,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没动的中年人,那中年人戴着眼镜,似乎总带着微笑,这个时候也是嘴角动了一下,像是在笑,说:“以前的那些对手没那么大的能耐,这件事,我觉得很大程度上跟邝行远有关系,他最需要政绩,要造福一方不能立竿见影,只能树立一个雷厉风行,手腕过硬的形象。”
郭光文沉吟着说:“我和姓邝的没什么深仇大恨,他也不是不懂规矩的愣头青,就算要树立形象,这个力气也花得太大了一些。”
这时郭妻倒了两杯茶过来,那个爱笑的中年人说:“郭县你忘了?去年子佩在学校门口和人冲突,死了儿子的那家人,可是放出话来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让子佩去偿命,这件事虽然最后被卢书记按了下来,但当时邝行远就在行政会上拍了桌子,和卢书记也是当场就顶起来。其后公安那边让他下了不少人,又搞了一个反黑大行动,不排除是那家人继续在活动。”
郭光文冷冷的说:“那家姓李的就是有点钱,在政界没什么靠山,我不信他们推得动这么大的波澜。”但是,他扫了妻子一眼,很是烦躁的说:“都是你教的好儿子!书不好好念,走到哪就在哪闯祸,把他送到了省城,他能在省城也惹出那么大的事来!”
他们也算得上是老夫少妻,平时里郭光文还是宠着这个年轻妻子的,所以郭妻也没有被郭光文这么凶过,尤其是还当着外人的面,她面子一时就下不来,拉着脸说:“你冲我吼什么?哪家的儿子没有点鸡飞狗跳的事情?你有本事就冲外面的人吼去,你冲我吼什么吼?我儿子怎么了?我儿子就是长得帅,招小姑娘喜欢,这也怨不得他,去年那件事,就是那个小贱人水性杨花去勾搭别的男人,换成是你你能忍?”
“愚蠢!”郭光文本来就是有些烦躁,听到年轻的妻子脑子里压根就没把这些事当回事,忍不住呵斥道:“就是你满脑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才把儿子教得那么不学无术!”
郭妻也是被点着了,提高音量说:“我愚蠢?我没教他随便勾搭小姑娘,没教他把人肚子搞大了,这些东西,压根就是遗传!你儿子就跟你一个德行,表面上人模狗样,背地里……”
“啪!”的一声,郭光文忍无可忍,虽然屋子里的都是他的心腹,可这女人这么口无遮拦,也真是把他给气着了。
这一动了手,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但是他们也都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不知所谓,现在是在家里闹这些的时候吗?他们铜锣县郭家是出了不少当官的,其中在郭光文这一辈,郭光文就算一棵大树,这棵树要是倒了,不说整个郭家都会跟着倒,但也觉得会大伤元气,尤其是这几个和他走得近的家庭。
那个女人挨了打,反倒是不敢吭声了,毕竟她也是依附着郭光文的,平时恃宠而骄,但郭大官人真发了怒,她也算是知道自己的斤两。
郭光文对女人挨打后的表现还算满意,又恢复了一片淡定的样子,说:“随便他们去查吧,经济上的问题,那几个人知道的也有限,他们保不住就保不住了,也咬不到我。就这样吧,你们回去告诉下面的人,把手都收回来,忍过这一阵子再说别的。”
这时胖子有些欲言又止,郭光文看了他一眼,说:“还有什么?”
胖子说:“不太确定,有消息说公安那边,市里那个姓顾的也派人到县里了,姓顾的是搞刑侦的老手,会不会?”
“姓顾的?顾维安?他也想推一把?哼,我和他没有过节,不过……”他瞪了自己的老婆一眼,说:“不过姓顾的手下有个叫李杰的,这次在省城,你的好儿子就是指使人捅了那个李杰的儿子,人差点死了,这家姓李的也是不肯善罢甘休,幸亏这家人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靠山,不然……你教的儿子还真是会给他老子招仇家!”
女人现在是不还嘴了,心里却很不以为然,这次的事,和上次的事,反正都差不多吧,最后还不是能摆平,再说儿子还没成年呢。
倒是那个总带笑的中年人沉吟着问:“刑侦的下去,是想挖什么?”
“不管怎么样,”郭光文当机立断的说:“我去省城走一趟,他们上面有人,难道我就没有?笑话!都给我稳住了,不要自乱阵脚!还有……”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叶明溪的女儿后来哪去了?”
这是几年前的旧事,但是在场的人其实都是心知肚明。
郭妻就重重的哼了一声,郭光文对叶明溪的妻子那点事,在铜锣县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也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郭妻还不知道郭光文把人家还在上初中的小女孩也祸害了,倒是那几个男的,知道的情况比郭妻要多。尤其是后来的胖子和瘦子,不管是叶明溪的妻子自杀以后的舆论,还是叶明溪的“意外”车祸,都是他们去处理的。
郭光文这时候提起这件事,也是因为顾维安派了刑侦的人过去,叶明溪的妻子是自杀的,这个他不怕,倒是叶明溪的“意外”,虽然他相信自己的子侄没问题,但也不能保证他们手下的人没有留下什么纰漏。
胖子说:“五叔,这事跟咱们无关,叶明溪就是车祸死的,当时市里的交警也去过,那是办的铁案。至于叶明溪的那个女儿嘛,当时也就十三四岁,懂个屁啊。”
瘦子说:“那小姑娘后来没上学,在街上跟小混混瞎混,再后来说是去省城做鸡了,有人见到过。”
郭光文沉着脸说:“找到她!实在不行……”他看了看瘦子,倒是没有多说,而瘦子也是心领神会,只是点了点头。
……
省城,李赫和赵勇又出现在了那家夜总会里,他们已经是常客了,刚一落座,妈妈桑就按照李赫的喜好安排了几个看着比较清纯的小姐到包房历来,其中也就有叶漫漫。李赫同样也是很谨慎,并没有马上把叶漫漫带走,而是一直玩到了深夜,再连同叶漫漫在内一次性带走了好几个小姐。
然后又是宵夜,宵夜之后去开房,开房开的是套房,一副聚众****的架势。赵勇不动声色的在酒里下了药,得到暗示的叶漫漫没把酒吞到肚子里,而其他的小姐就都喝醉了。然后李赫安排酒店的服务员把叶漫漫和另外两个小姐送回她们的住处,把剩下的三个小姐衣服扒光了扔到床上,衣服扔了一屋子,弄出了一个无比荒--淫的现场。
这活儿还是李赫和赵勇自己动手的,赵勇在警院学的是痕检,这算是发挥专长了。只是把那些小姐的衣服都扒光以后,李赫笑着问赵勇:“看起来身材也都还不错,要不勇哥你假戏真做吧?”
赵勇吞了一口口水,说:“要说没反应那是假的,妈蛋,跟你出来这么多次,有时候我都迷糊了,要不我就真做个纨绔,多爽啊。”
“滚蛋,”李赫说:“虽然我要供你挥霍也不是问题,不过我可不想把你给毁了。走吧,等她们醒来,这种场面估计她们也见惯不怪的。”
从酒店出来,赵勇忍不住说:“你是不是太小心了?就算姓郭的知道我们在找叶漫漫又怎么样?我们就是跟他有仇,往死里整他怎么了?”
李赫说:“小心一点也没什么坏处,我调查过,郭家以前在县里是真的黑白通吃。这些年黑的方面倒是收手了不少,但这一次我们是要将他们连根拔起,那就不得不防他们狗急跳墙。我有种预感,叶漫漫很快会被人找到的。”
似乎印证了李赫的猜测,他们刚到和叶漫漫约定的地方,就看到叶漫漫一脸惊惶的跑过来,她卸了妆,倒比在夜总会里耐看了许多,只是脸色有些发白,抓住李赫的手就说:“唐少,有人来找过我,我住的地方也被人翻过……”
李赫看了一眼赵勇,赵勇点点头,说:“好吧,你总有先见之明。”
李赫对叶漫漫说:“跟我走吧,先躲几天,你的姐妹醒来,自己会脑补的。”
叶漫漫有些犹豫,但也明显害怕,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李赫说:“对你来说,其实是个比较好的情况,姓郭的想到了你,说明他是真的急了。”
叶漫漫想了想,说:“我什么都没带……就算是你包了我咯?”说完,还妩媚的笑了笑。
李赫耸了耸肩没说话,不过,到了他临时安排的地方,叶漫漫见到两个人之后,她就再也不提这样的话了。
她见到的一个是凌清冽,虽然穿着便装,但身上就有股警察的味道,叶漫漫尤其敏感,另一个是赵金珠,这小姑娘虽然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但叶漫漫总觉得自己跟人家一比是有点自惭形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