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仙湖,万顷琉璃,大多数游客都是冲着这番盛景来的。但在沧陵人眼里,抚仙湖是圣地,是天赐之湖,平日里顶多是在湖中打鱼,从不深潜,生怕惊扰神灵,这种习俗在沧陵保留数百年,直到湖底的千
年古城被发现,沧陵人更加确信祖宗的信仰。
有人说抚仙湖底的古城就是历史上的古滇国,因为人为建筑太明显;也有人说那是两千多年前的祭祀地,抚仙湖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古代皇帝就来此祭祀,后来祭祀地沉入湖底。
沧陵人则认为,水下城存在并非只有两千多年,许是更久,那是座龙宫,是神灵的居所。
曾经有媒体以直播报道的形式来对外公开抚仙湖的水下城,可报道到一半就停下了,以至于引来诸多怀疑,至此,抚仙湖水下古城成了诓骗旅游的噱头和骗局。
可也有不同的声音出来,说当时的报道之所以中断是因为发现了水下尸库,匿藏在古城之中,成了无法解释的谜。
众说纷纭。
谁都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报道中断。
现在这个季节不是旅游旺季,抚仙湖又恢复了过往的平静。蒋璃抵达抚仙湖的时候,天际深处是沉沉的黑,如一张被墨浸染的布遮住了天幕。星子撒了满天,但也晦涩不明的。
黎明前的黑暗。
齐刚等人甚是担忧,不理解蒋璃为什么独独挑着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下湖,蒋璃看着被天幕染黑的广袤湖面,说,都是要潜水的,无所谓白天黑天。
她下湖底是最深处。
不见光,只有偶尔的水纹会折着粼粼光亮。
这是蒋璃数次深潜入水都能看到的场景,水底深幽,还有数多从不在人们视线里出现的怪鱼,每每从她头灯上经过时她都会横在水中瞧上许久。
抚仙湖底是她潜过的水中较为舒服的,危险性没那么大。
曾经她潜过一片海,深海之中,连水温都凉过抚仙湖。先是成群的沙丁在她周围飞舞,再深就是深邃宁静的海底,深得令人忌惮。
她听见从海底深处回荡出的鲸鱼声,那声音幽幽地让人脊背发凉。她置身其中犹若尘埃,那鲸像是鬼魅,从黑暗中徐徐现身,从她头顶掠过时,她只觉像是在地府里走过一遭。
她有着丰富的深潜经验,认识她的人都只当她是兴趣,没人知道她潜水的真正目的。
人人都道抚仙湖底有古城,却极少有人见到;人人都忌惮古城之下的尸库,可真正瞧见尸库真面目的又有几人?
只有触碰到了古城残垣上的厚厚青苔和绵延数公里的断壁,才会知道这一片城池陨落的悲凉;只有在一只只浮游湖底的尸体中穿梭,才会体会到他们永生永世无法见到天日的绝望。
能救治邰国强的,除了祈神山上的麝香鼠外,还有就是抚仙湖底这些尸体群上的东西。
蒋璃对陆东深撒了谎,抚仙湖中的白鱼只能做游客桌上的盘中餐,哪会有治病救人的功效。
这里是片禁区。
不懂行的人进不来也找不到,但有心跟踪的人也终究会窥见这座古城之内的秘密。
蒋璃从不让人跟着,原因也在此。
头灯映亮了古城的残骸,那高高的石柱已是斑驳,却雄伟犹在。就像是盛传在雷雨之天能瞧见故宫百年前的宫娥游走般,置身这古城其中,也仿佛能听见千年前厮杀的声响。
蒋璃没在古城里多逗留,一个纵身朝着更深暗的湖底潜去。天边吐白时,齐刚已经在车上抽了整整一盒烟,烟屁股掐了一地,又命手底下的小弟逐一拾掇回来,装好扔进垃圾桶。小弟吭哧吭哧捡了半天,完成任务后到了齐刚的车子前,说,“刚哥,不带你这么折腾
人的啊。”
齐刚将椅背压得很低,躺靠在上面,车窗大敞四开,闻言后,从里面伸出手狠狠拍了一下小弟的头,“不折腾人玩怎么打发时间?”
“兄弟几个可以陪你玩牌啊,咱玩小点的。”
“滚犊子!我们来是守着蒋爷的,玩他妈什么牌玩牌?要让谭爷知道了废了你!”
正骂着,有个保镖上前,脸色不对劲,“刚哥,湖的南侧发现有人下水的痕迹,照架势看,人不少。”
齐刚这边刚要点烟,一听这话马上把烟一扔,暗呼不好,紧忙下了车命人下水。那些人都是会潜水的保镖,一早就候在湖边,一旦蒋璃那边久不露头就马上下水营救。
谭耀明赶到抚仙湖时,天际是大片的蓝绿色,日出的光半明不明,从暗影的缝隙中慢吞吞地挤出来。
他形色匆匆,走路带风,身后一众保镖,阵仗不小。
齐刚这边急得火烧眉头,见谭耀明赶来了,立马上前。谭耀明直接就问,“蒋璃呢?”
“已经下水找了一圈了,没见着蒋爷。”齐刚摸了头上的汗,在派人下水之后他就第一时间给谭耀明打了电话。
两人说话这么一会子功夫,第二批潜水的保镖也上来了,带头的一瞧见谭耀明来了,紧张坏了,结结巴巴道,“谭、谭爷,还是没找到蒋爷……”谭耀明面色倏然沉冷,周身迸着一股子森凉,连站在他身边的齐刚都觉得不寒而栗,心想着,完了,这是发怒的前兆。果不其然,谭耀明抬腿就是一脚,那带头的保镖一下子被踹趴在地,再抬头时连嘴角
都出了血。
“都他妈的是废物!所有人都给我下水去找,找不回来,我要你们的命!”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纷纷准备下水。
齐刚小心翼翼上前,“看架势对方是派了专业的水鬼。”
“什么来头?”
齐刚摇头。
谭耀明盯着微微泛起波澜的湖面,眸底的温度跟寒夜的水般涔凉。
这时就听有人惊喜嚷嚷,“蒋爷回来了!”
谭耀明肩头微微一颤,蓦地转头看过去,湖影间上前几道身影,仔细看去,是两名全身湿透了的保镖,他们一左一右架着蒋璃过来。
蒋璃低垂着头,身上还穿着潜水服,脚步不稳虚脱得很。谭耀明大步流星冲上前,一把接过蒋璃搂在怀里。蒋璃的额头抵在他的胸前,有气无力地叫了声谭爷,谭耀明只觉得她全身湿冷得很,抬手这么一摸,惊然发现掌心里全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