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院走的时候,蒋璃觉着自己的双腿都在打颤,手也抖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总之,一颗心脏上蹿下跳的十分不安分。
她没顾得上去捡散落一地的药草,就那么踉踉跄跄的,跟喝醉了酒的人。
刚挑开竹帘,蒋小天正好从屋里出来,见着蒋璃先是一愣,然后结结巴巴道,“姑、姑娘……”
就这么一照面的功夫,蒋璃像是突然回了魂,一把揪住蒋小天的脖领子,吓得蒋小天脸都白了。
“在哪呢?”她呼吸急促。
“啊?啊……”
“人在哪呢?”蒋璃微微提高了嗓音。
要不说有时候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会心有灵犀,蒋璃的话不清不楚,可蒋小天瞬间就明白了,朝着楼上一指。
这处住所,谭耀明活着的时候蒋璃经常回来住,但实际上更是她的工作场所,不少罕见珍贵的气味研制和重组都在这里完成,后来,不少原料都被运到了北京。
这里没有北京的那处实验室大,占地面积也不足北京那边的一半,但胜在如景如画。隐于山涧间竹林深处,能观高峰雪岭,也能泛舟湖上。以竹为建筑主料,上下两层楼高,相比傣族的竹楼,蒋璃这里的竹屋去掉一层用以养牲畜的高脚位置,改为铺满细
小雨花石的台面,屋顶人字,方便雨季时不积水。配上院落,整个住所呈“凸”形结构。
一层有客厅、厨房,左手侧的空间独立,平时是储备原料之用,右手侧是间禅室,不大,但常年清幽之气萦绕,再配合满室竹香,别有静雅。
二层主要是休息区,只有一间30平左右的卧室位于尽头,剩下的空间就是书房和实验室。
所以,蒋小天这么朝上一指蒋璃就明白了,松开他的脖领子往旁一推,二话没说就上了楼。
腿还在颤,甚至有些抽筋,但行动上要快不少,蒋璃近乎是窜上楼。蒋小天的“心有灵犀”失灵,见蒋璃如此,心里又没底了,忙紧跟其后出声解释。
“姑娘可千万别怪我,也别生我气,不是我要放他们进来,实在是陆总情况特殊,他——”
说这话的时候蒋璃已经到了卧室门口,一场疾风骤雨的速度到了门前却戛然而止,手搭在门把手上,导致蒋小天也瞬间闭了嘴,不敢再继续多言。
蒋小天说,陆总的情况特殊。
饶尊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杨远不声不响地回了美国,中间一点消息都没有,现如今又不声不响地回来。
蒋璃紧紧攥着门把手,嘴唇抿成直线,一时间觉得窒息难耐,大脑涨涨呼呼的。
蒋小天站在她身边大气不敢出一下。
毕竟是他把人放进来的,没经过她的允许。
这一阵子他家的蒋姑娘异常平静,平静得都有点冷血了,他看着都开始心生怀疑,觉着是不是彻底把那段感情给忘了,又或者,移情别恋了饶尊?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蒋小天虽说没大江南北的跑过,但也知道感情这种事往往就是昙花一现,可遇不可求,但凡都是讲究个“缘”字。回沧陵的这段时间里,蒋璃接触最多的外来男子就是饶尊。他对蒋璃可谓是关心之至体贴入微,在外是权势的汉子,在内是温柔的男子,任何女人都难免心动吧,更何况
饶尊还长了副极好的皮囊,两人在一起着实是天造地设。
因此,蒋小天不知道自己今天这行为是不是不妥。
他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姑娘……”
蒋璃纤细的肩头隐隐颤了一下,没理会蒋小天,攥着门把手的手轻轻一扭……
今天天色清好,临入山前她敞了卧室的窗子,所以进屋时有温温的轻风拂过,与敞开的门缝成了对冲,搅动了窗棱上的风铃,落了细碎的声响。
白色纱帘被风扬起。
杨远就在窗子前,收拾只行李箱,他原是闷着头的,听见风铃声后朝着门口看了一眼,见是蒋璃回来了后,起了身。
蒋璃的注意力却不在杨远身上。
在床上。她睡了几年的雕花大床,上好红木,床头刻有白泽。这是她最喜欢的瑞兽,出自《山海经》,所言于昆仑山上,能人语,通万物,却极少出没,只遇圣人奉书而来,可使
人逢凶化吉。
因为白泽是全身通白,所以在雕刻时借以深海贝壳和珍珠粉,白天光照上时如雪银白,入夜后也能发出莹莹光亮,似吸纳了月光柔美。
此时此刻,白泽之下躺了人,占了她平日的位置。
果然是陆东深。
他躺在那,阖着眼一动不动。
不似平时西装革履。
只着一身半袖银白色家居服,就像是头顶上白泽把身上的颜色渡给了他一般。脸色也白,缺血。
露出的胳膊上有伤,缠了纱布。
脸颊上也有伤,贴着纱布。
蒋璃没走近一步,就僵在门口,只觉得全身血液在逆流。
杨远似有尴尬,像是小偷入室被主人抓了个正着似的,给了蒋小天一个眼色。
蒋小天又瞬间恢复了“心有灵犀”的本事,一溜烟转头就跑了。
稍许,杨远清清嗓子,“那个……进一步说话呗。”
蒋璃的呼吸紧了紧,她能闻得到消毒水的气味,来自医院,勾着死亡,她最讨厌的气味。
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她进了屋子,杨远见状赶忙将房门关上。
蒋璃径直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看着陆东深,一时间她不敢呼吸,生怕真的闻到人之将死、细胞衰败的不详气味。
杨远见她脸色冰冷,有点摸不清她的心思,走上前轻声说,“蒋璃,不管你是恨他也好怪他也罢,现在估计能救他的人就只有你了。”
蒋璃暗自小口呼吸,借以舒缓胸腔的窒闷,眼睛细细打量陆东深的胸口,起伏有序,心里悬着的石多少放下。
“他怎么了?”一听她语气这般清冷,杨远更是心里没底了,舔了舔嘴唇,如实相告,“实验室爆炸后,他受了伤被抬进重症室抢救,几度出现呼吸停止的情况。后来算是度过了危险期,皮外伤倒没多重,可就这么一直不醒。一趟趟检查折腾下来也没查出个症结所在,没办法之下,我只能把他带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