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等着他说出这个弱点，也许这就是能够找到周淑良跟郑晨之间秘密的关键。

卢元忠打了一个酒嗝，然后说道，“我是在很多年之后跟周淑良合作做生意的时候才发现的这个弱点，但是已经晚了，因为郑晨比我更早地发现这个弱点，而且这个弱点还是如此地明显。或许真的是老天爷不让我们在一起啊。”

怎么又扯到老天爷身上了。

周扬看着他的脸红彤彤的，生怕他喝酒喝醉，因此拿过茶碗儿给他倒茶，结果转念想起那茶碗儿是他漱过口的又放下了。

“周淑良什么都很优秀，但是又什么都不拔尖。你说，这代表着什么？嗯？平常！这就说明周淑良是个平常人，平常的女孩子喜欢什么？化妆品？漂亮衣服？鞋子？很庸俗吗？对了，这就是庸俗，生活本来就是庸俗的嘛！我就把这一点给忘记了，我太喜欢她了，我都把她当成神了！周扬，你知道不知道我都把她当成神了啊！”

周扬看他是真的醉了，也不管那茶碗是不是漱过口的了，直接给他倒了一杯茶，“喝点儿茶，冷静一下卢哥。”

卢元忠接过茶碗一扬而尽，还啧啧称赞好茶，周扬无比汗颜，放下筷子也吃不下饭了，索性就全当是聊天了吧。

“周淑良！她是我心里的神！没错！但是……兄弟，在姓郑的那小子的眼里，周淑良就是一个长的比较好看的大学生罢了，那年头要是弄、弄一个大学生，那就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啊，如果可以带回家当媳妇儿，那就是更加了不起的事情啊！”

喝了茶，卢元忠清醒了一些，可能是酒劲儿下去了，他收回了前倾的身子，然后靠着椅子举起双手抹了一把脸，感慨地说道，“郑晨是做生意的，他是真正做生意的，所以他一眼就看穿了周淑良的弱点，那就是爱钱。我不行，虽然我家里是做生意的，但我那时候也只是帮忙而已，算不得是真正的生意人，所以在这方面吃了大亏，没有把周淑良看穿。”

周扬摇摇头说道，“不见得，我可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周淑良是爱钱的人。”

卢元忠身处一根手指指着周扬说道，“你小子犯了跟我当年一样的错误，那就是被她的表面个蒙骗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周家到底是怎么对待她的，但是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上学时候的经济条件很不好，非常不好，刚开始我还以为她是朴素，直到我看到她一整个学期都只换洗两件衣服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穷人家的孩子。你也算是挣过大钱的人了，对于钱的妙处相信你比一般人懂得更多，如果让你回到以前的生活，你还愿意吗？”

周扬摇摇头，那自然是不愿意的。

卢元忠点点头，表示赞同周扬的看法。

“周淑良不只是爱钱，而且她还贪得无厌。不要以为这‘爱钱’和‘贪钱’是一回事，不，不是这样的，”卢元忠像是发表演说一般，他的右手时不时地在空中挥舞着，“如果是像……比如就像我这样的吧，一百块钱放我面前，我肯定连唾沫都懒得吐一口，但是在周淑良面前不一样，她肯定会捡起来，别说是一百块钱，就算是一块钱她也会捡起来，她把这叫做节俭，若是这种情况放在以前我还可以理解，但是在她生意做大了之后，她居然还这样，这就是一种病态了，穷怕了的人都这样。”

周扬并不认可这种说法，他觉得喜欢钱是人之常态，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纲上线，但是他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看法，他觉得卢元忠应该还有什么话说。

果然，卢元忠顿了顿接着说道，“话扯得太远了，咱们说回姓郑的那个王八蛋。当年大二上学期的时候周淑良就和郑晨在校外同居了，这件事情弄的全校皆知，到现在你回学校打听打听，现在的师弟师妹们还在说当年的事情。后来我才知道，周淑良果然还是吃了钱的亏，被郑晨直接用钱给砸晕了，我刚开始还以为郑晨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个人，原来他妈的每个月只给周淑良五百块钱！草！”

看着他开始骂大街了，周扬急忙给他倒茶喝水，安慰他不要生气，说郑晨那王八蛋迟早被车撞死，然后死无全尸，到最后还得被野狗叼到野树林里歼尸。

卢元忠一愣，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呆呆地说你这孩子心可真狠，跟你姐姐一个样。

周扬一看他是真的喝醉了，心想也问不出什么了，还是打个车把他送走吧，但是他刚说把他送走卢元忠还不干了，抄起酒瓶子“咕嘟咕嘟”地一口喝了个干净。

“坐！今天我要跟你控诉姓郑的王八蛋到底做事有多缺德！”

周扬扶着他坐下来，安慰似的说道，“成成成，我听你控诉，你别激动，慢慢说。”

接下来卢元忠的说话内容就是胡言乱语了，但是其中有一条重要的线索，那就是郑晨手里握着一笔数目可观的款子，这笔款项本来是由他和周淑良两个人一起保管的，保管方式大概就类似于你拿着银行卡，但是我知道取款密码这种形式，钱是真的，但是保留欠款的具体方式卢元忠自己也说不上来，他自称这个消息也是从喝醉了酒的周淑良那里得到了，真假并不可知，但是卢元忠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他说周淑良视财如命，她一定不甘心这笔钱落入到郑晨手里，更不甘心这笔钱就这么白白地拱手让人。

所谓的不离不弃、恩爱夫妻都是装出来的，更大的可能就是周淑良觉得可能说出来比较丢脸，所以就任由别人胡说八道了。

周扬感到任由他胡说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终于等到他睡着了之后打了个车把他给送走了。

回到茶馆里的时候，最后一道菜已经送上来了，正是卢元忠点的那一道汤，名字叫做“十面埋伏”。

“这是什么？”

周扬指着盆里的一条蚯蚓一样的虫子朝着服务员问道，后者弯腰认真地解释着说道，“先生，这是黄鳝，民间又叫做小黄龙。活的小黄龙经过净身去泥之后就很干净了。川蜀一带习惯煎炸，潮汕一带喜欢蒸煮或者熬汤。”

“那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还在动呢？”

周扬看着一盆滚动的白色沸水之中，唯有中间的一圈清冽之水，而在这一圈清水之中，那条黄鳝正在不停地转着圈圈，本来看不出什么，但是经这个服务员一说，倒是还真像一条小龙。

“这道十面埋伏的汤，以冰块为底，这样温度就不会过于滚烫而灼伤黄鳝，而外围的这一圈则是滚烫的骨头汤，黄鳝不敢触碰，所以只能在中间游荡。”

周扬看了一下这盆底，果然，一个小火炉吐着火舌，烘烤着上面的这个白瓷盆。

好残忍的做法。

看着周扬凝重的面庞，服务员笑着说道，“先生，这黄鳝在做菜之前就是在药材汤料当中浸泡过的，绝对不会有任何污秽肮脏之物，您大可放心食用。”

周扬缓过神儿来，笑了笑，然后说道，“这黄鳝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这就是十面埋伏这个名字的来历吧？”

“正是。”

听到这一句“正是”，周扬的脸色突然变的很难看，他看着这条不停游动受着炙烤的黄鳝，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

“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服务员不知道这个客人为什么会突然变了脸色，只以为是自己服务不周到导致的，他的心情也不禁紧张起来，周扬听出了他话里的紧张，摆摆手说道，“没事，哦，对了，我可不可以打包带走这道菜？”

“可以，但是这么一来，这黄鳝可能就直接死掉了，您也就……”

“那就把它捞出来吧。万物皆有灵，活着都不容易，咱们人类已经得到的待遇已经够好了，不在乎多吃这么一道无辜的生命。给我拿个袋子，放点儿冷水，我把它带走。”

“……好、好的。”

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要求把这道菜打包带走的人，服务员有些错愕，不过顾客是上帝，照做就是了。

周扬拎着手里的那条黄鳝出了门，然后打了辆车直接回家了。

在接下来的一周之内，广都省的天气变化的厉害，下了三场大雨，这种天气在往年并不常见，因此也对人们的出行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是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周淑良所订购的那批货物。

据港口的人说，有一艘船在海上的台风当中翻了，是货船。

为这件事，周淑良黑不提白不提，每天早起遛弯儿傍晚散步，整的跟没事儿人一样，可是没过两天嘴上就起泡了，额头上的红疙瘩也起了好几个，一开始周扬以为是痘痘，后来开始化脓流血了他才知道，这是体内急火攻心的毒气。

好一个要强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