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星也从冰箱里拿出了啤酒,不过是灌装的,然后坐在了沙发上跟周扬一起喝。
从这一刻起,周扬就有意降低了自己的喝酒频次,以及每次喝酒的分量,他担心自己一喝酒就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有乱说话,陈南星倒是一股脑地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了。
孩子流产了,丈夫出轨,一起贷款买的房子也被判给了对方,结婚三年,落得今天这种下场,父亲气不过,重病,一口气没挺过来就过去了,母亲现在血栓,半身不遂,总之,一切都很糟糕,糟糕的让人想死。
“怎么说呢?我觉得现在除了死,根本就没有我可以走的路了。要不是有我妈在,我可能早就去死了。”
看着微醺的陈南星,周扬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残酷的经历,外人说不上什么安慰的话,也无从说起。
“我的事情说完了,说说你的吧。看你刚才喝酒的时候都挺谨慎的,总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不用担心别人听到。我说完了,公平起见,轮到你了。”陈南星看着周扬,眼神有些冰冷。
周扬想了想,考虑该从哪里开始说,犹豫了一会儿,他说道,“我呢,想法一直都很简单,两个字,赚钱。”
“我跟你不一样,一大家子人,读过书的人很少,基本上都是文盲,不过好在我爸妈还算是明事理,虽然都是小学文化,却牢牢记得了‘知识就是力量’这几个大字,所以我就一路上学,靠着一点儿自觉和运气……哦,两者占比估计为1:99。”
陈南星笑了一声,“你运气真好。能考上邮电大学,你还真是谦虚。”
周扬没在运气的问题上做过多解释,接着说道,“高中的时候,出于爱好方面,就自学了一点儿计算机,然后赚了点儿钱,算是第一桶金,不过也可以归功于运气,我几斤几两还是电量的清楚的。上了大学之后,还是靠着这点儿爱好,发展了一些其他比较功利性的兴趣和爱好,然后开始发展自己的一点儿小事业。但老实说,这条发财的路子,属于不黑不白的灰色地带,所以做的时间不长不短,有一年多吧。”
“在这段时间里,每年放假回家的时候,都会放下三四千块钱,也就是为了告诉父母,我可以养活自己了,但是具体干什么的,我从来没跟他们说起过。所谓知子莫若父,他们了解我的能耐,也从来不相信老周家的祖坟上有一天会真的冒出青烟,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就只能瞒着藏着。有钱不能尽孝,有话也不能说,就是怕他们问我,担心我。”
“买房子的时候,本来就只是想等着升值的,后来就变成了我跟我女朋友的小窝,现在呢,我就是打算等我毕业的时候,找个时间和借口,将大学期间发生的事情和手里拥有的财富尽可能地合理解释给他们听。然后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这就是我现在以及未来几年的全部目的。就这样了。”
长话短说这四个字,其实往往就意味着敷衍,但是一言难尽的事情,也只能这么说了。
“没了?”
“没了,”周扬看了她一眼,“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挺没心没肺的?”
陈南星摇了摇头,“不是。恰恰相反,我觉得你这个人藏着很多秘密,而且……还很有钱。”
确实是这样。周扬琢磨了一番她的话,然后点了点头,“在我这个年纪,确实算是有钱的。”
陈南星苦笑了一声,“果然还是我比较惨啊。”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悲观呢?至少你还有自由,还有自己的专业所长,说句矫情的话,你还有自己的梦想啊。”
“呵呵,梦想?自由?周扬同学,你觉得像我这个年纪的人,还会相信这些东西吗?食不果腹,衣不保暖,什么东西都是虚的。对我来说,自由就是孤独,梦想就是贫困,专业?呵呵,我学的那些东西,还不如一个四流歌手的假唱。”
作为一个经历过官场沉浮,同时也重活了一次的人,周扬自然对她的这些观点不屑一顾,“陈老师,你现在有这些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是很多美好的东西,不是凭空就砸到一个人身上的。不是有句老话吗,叫做有得必有失。阴晴圆缺,三衰六旺,这些东西都很平常,哪有一帆风顺的人生呢?说句难听的,就算你现在去死,这世界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好的人照样好,不好的人照样不好。你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不知道你看不看动漫?我很喜欢看日漫,我推荐你也去看一看,太小众就不要看了,哪怕是看看《海贼》《火影》什么的也行,你心态太悲观了,别管现实怎么残酷,该有的希望还是要有的。”
奈何周扬说了这么多,却也只是换来了陈南星一句“幼稚”。
“这世界上的事情,不是电影或者动漫能够演得出来的。现实比动漫艰难多了。”
周扬吸了一口冷气,说道,“我去年看了一部动漫,叫做《钢之炼金术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在这部动漫里,穿插始终的一个道理就是——等价交换。你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一定会失去另外一些东西。人这一辈子,丢的,浪费的,付出的,得到的,其实都是可以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的。你失去的一些东西,都是会从其他地方拿回来的。”
“呵呵,这是你的中学作文题目吧?看来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竟然还会相信这种破道理。”
“我相信,是因为我有足够的眼界和经历来作证这些说法,”周扬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从来不妄加评判自身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陈南星,你只看到了你这两年的苦难,所以你会觉得自己很苦,恨不能觉得真个世界上别人都好,只有自己是最痛苦的。其实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才多大?见过几座山?趟过几条河?我这样说,并不是从我自身的优越性上来说的,我也经历过很多痛苦的事情,但是我向来都不屑于跟任何人说。把自己的痛苦扒出来给别人看,你以为这样很好看吗?我不会这样做,我也不会妄想得到任何人的安慰,我相信我的能力,也相信我以前吃的苦,受的难,流的血,都是我以后登上高峰的垫脚石,也是搭建我日后人生舞台的砖瓦。我珍惜我这条命,是因为他很珍贵,会成为以后万人敬仰的躯体。所以我永远不会消沉,永远不会想到去死。”
陈南星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啤酒,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两只手掌并到了一起,然后狠狠地揉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你是一直都这么嚣张,还是特意安慰我才这样说的?”
“因为我一直都这么嚣张。”
这次喝酒之后的谈话,让陈南星的情绪大为改观,周阳虽然也为自己说出的那些很幼稚的话而感到有些脸红,但是在看到陈南星在重拾生活的信心之后,他觉得也值了,最起码,陈南星不再想着死了,只有这样,自己才有可能收回房租。
周扬爸妈回到洛州市之后就投入到了新的工作当中,洛州市的装修行业虽然不再像前两年那样红火了,但是也足够他们生活了,同行业的竞争者多了许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以此为生,两年积累下来的资源让他们生活的很好,周扬爸爸还拉扯起了一支规模二十人左右的装修小队,虽然组织比较松散,但是赚钱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回到洛州之后的第三天他们就给周扬打了电话,因为亲眼看过了周扬的居住环境,所以他们两个人也就放了心,同时也想到了临走之前周扬说的写论文考证的事情,就在电话里告诉他,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不用回家了,县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好,等过年的时候再回家就行了。
周扬答应了,但是也不可能不回家,总得会去待一段时间。
周一的时候,周扬送陈南星去了颜亮的爱乐工作室,然后坐火车回家,在家里他只待了一星期,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觉,每天晚上陪着爸妈都出去溜达溜达。
虽然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但是对于现在的周扬来说已经很奢侈了,他银行卡里又减少了两百万,打给了陈冲,用于弥补游戏开发第一阶段超支的三十万,而对于这两百万的资金,也使得周扬在“快马互娱”的股份抬高到了75%,然而,股份占比虽然高,但其实也没什么意义,没制造出一款爆款游戏来,“快马互娱”就不会吸引投资人注意,也就得不到一个好的估值,而靠自己,也是很难长时间撑下去的。
现在周扬唯一能够想到的事情就是程守宗会不会同意自己的条件,先给自己套现20%的股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