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市目前为止还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周扬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那份城东地区的文件，有些茫然。

地皮拿下来了，的确给了扬帆乐动有限公司，这件事情李毅还没来得及跟周扬说，他就已经回来了。

他为什么就这么痛快地给了自己呢？难道他对廖洁静的死因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还是真的天真地认为这件事情就完全是一起意外？

周扬有时候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把柳晟睿这个人想的太厉害了，可能他也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公务员呢，他也有自己的升官儿计划，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也会很烦恼自己家里的那帮穷亲戚一个劲儿地过来麻烦自己，而根本就没有那种宏图霸业的狠劲儿。

是自己把他给神话了？

在洛州市待了三天，周扬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家里，没有出去一步，除了李毅过来了两次之外，再没有任何人来。

一切都风平浪静，而且无论是扬帆俱乐部还是新开张的体育馆，全都顺利进行，城北的招商以及城东的建设，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似乎一切都将会这么继续下去，但是到第四天的时候，周扬坐不住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他相信自己心里的直觉，这件事情不可能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过去了。

他先是给何冰打了一个电话，但是无人接听，无论怎么打，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如果没猜错的话，何冰很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个结果让他难以接受，凭什么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呢，而且一下子还是三个人，全都没了。

他想过给柳晟睿打电话，但是一直没打，后者也没有联系他，尽管他跟李毅一起参加了城北的招商建设见面会，但是在出席的相关领导当中，他也没有看到了柳晟睿的影子，跟其他领导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关于柳晟睿的事情，结果这些人也都是很神秘的笑了笑，然后说打不清楚。

不清楚？

周扬心里再次犯起了嘀咕。

他拼命地回忆着在05年八月份洛州市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但是任由他翻遍了自己的笔记本，掏空了脑袋回忆，也没有任何线索，这让他很是苦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能放弃了这个打算。

坐以待毙不是个好词，姑且叫做严阵以待吧。

跟司徒硕硕约定的一个月时间已经到了，所以周扬必须要在这两天时间里回去燕京，他在这两天的时间当中，在洛州市巡视了一遍，将可能发生问题的地方重新检查了一遍，最后才放下心来。

临走前一天，周扬带了点儿东西去看望了师父张越。

自从曾逸清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缠着张越去野外攀岩了，大家都知道，虽然张越脾气火爆，但是对于那个小姑娘却十分喜欢，两个人一度还以师徒相称，自从这个小徒弟走了之后，张越也很长时间不去俱乐部了。

周扬到这里的时候，张越正在自己的小院儿里晒太阳，他的这个小平房刚好处在城东地区的待拆迁区，但是这个地方一放就是四五年，每年都有人嚷嚷着“要拆了要拆了”，但是每年都没有动静。倒是张越以前的那个小商店给人拆了，卖了两万块钱，附近的人都说这个老头儿赚了大便宜。周扬跟他说起过这个事儿，说那个小商店要是不卖，过几年等拆迁价钱得翻倍，张越简简单单地说了“放屁”两个字。

他不想占国家的便宜，这个周扬心里很清楚。

周扬搬了个小马扎坐了下来。

“你气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不舒服？”

周扬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这几天睡得有点儿不好，失眠了。”

张越可不相信他的这个说法，起身走到他跟前，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周扬疼的直咧嘴，倒吸了一口冷气，张越撸起他的袖子看了看，上面全都是淤青和擦伤，“你这是摔跤了吧？摔了一跤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啊，别人打了？”

周扬叹了口气，“见鬼了，算我倒霉。”

张越不是外人，周扬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说了一遍，但是省掉了徐枭的部分，只说是合伙做生意，然后被西北的一个女人给摆了一道，至于闹出人命的事情，他也直接说了出来。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张越一点儿也不惊讶，反倒是乐呵地笑了笑，“都这个年月了，还有人在这里搞事情呢，那个女娃子我认识，我爷爷当年还是一野的一个小班长，后来就稀里糊涂地成了四野的人，也算是这个西北王的老部下了。”

周扬皱了皱眉头，“林飞虎的四野？”

“可不是。但咱们都是小虾米，哪能跟人家比呢。不过你惹到了这个女娃子，可就有你好受的了。她没跟你说别的吧？”

“没有。就把我从车上给扔了下去。”

“扔了好！扔了好！她要不是客客气气地把你给请下去，那你才是惹了大麻烦。他们一家人都这样，阴阳怪气的，改了姓也改不了命，甭管她姓谢还是姓林，都是一路货色，”张越回头看着周扬，问道，“你小子想什么呢，不会是真的想跟这个女的抖一抖吧？”

周扬摇了摇头，“本来还不服气，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我就不敢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老老实实地待着吧。”不过他又问道，“那你说，城东的那块地，我还要不要了？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也对这块地很感兴趣。”

说到这里，张越也没有主意了，他考虑了一下，说道，“这块地要是真的对你很重要，那你就要扛一扛，实在不行，你也要让她拿出点儿别的东西出来换。我跟你说，他们在西北还有权有势，但是在华北，还是欠点儿火候的。当年老一辈的那点子事儿，被压下去，想翻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周扬觉得他话里有话，“师父，您就直接跟我说吧，我到底要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这块地，不要了！”不过他转而又说，“但是没了这块地，你就损失大了，这不太好，你又没有别的买卖，不是我打击你，你那个什么运动俱乐部，表面上看起来风风火火，其实我觉得不怎么样，不就是纯靠钱砸出来的嘛，我觉得，迟早会有比你钱更多的人出来跟你抢生意。”

周扬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前李毅和沈大鹏其实都说过这个问题，但是在周扬的预想当中，在奥运会开始之前，其实扬帆俱乐部都是有着巨大优势的，如果俱乐部要走向衰落，那起码也是在奥运会之后的一两年里，也就是说，起码在四年之内，俱乐部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如何在这四年当中找到未来可持续发展的办法，才是更应该考虑的问题，而不是直接放弃。

张越点了根烟，说道，“所以呢，这块地……还是得要啊。”

“不要了。”

“嗯？”张越听到周扬的回答很是不可思议。

“不要了，”周扬看着地上的蚂蚁，用木棍挑了挑，“这块地我不要了，如果谢灵芝不过来要，那我就转手卖给别人就是了，反正我不缺这么一块地，也没必要得罪这么一个人。不要了。”

张越叹了口气，他说的有道理，真没必要为了这么一块地而得罪谢灵芝，不值当，其实，也真的是因为惹不起人家。

但是周扬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因为他还有退路啊！

燕京的好几个公司随便融资一下就是几千万的生意，何必绕着这么一块地皮费半天劲呢！

张越刚才分析的一点儿都没错，但是有句话说错了，周扬可不是就这么一个买卖，他还有更多的买卖呢，而且别的买卖可比这个俱乐部赚钱多了。

周扬心里豁然开朗，他对俱乐部最初的定位就是“赚人不赚钱”，要经营的就是人脉，不是财富，至少财富不是主要的，赚钱的事情，交给燕京的那些公司就好了，现在碰到这种事情，正好可以退一步，谢灵芝想要什么，退出来给她就好了，城东的那块地，未来一定是盖学校用的，她想要，让给她就好了。

根本也没什么损失，而且顺着这个思路，周扬也想好了另外一个弥补的措施。

学校我不要了，但是周边的那些地皮，还是可以争取的，紧挨着学校的地方，不就是学区房吗！

学区房可比学校值钱多了啊！

周扬想通了这一点，心里的那股怨气也随之消散，跟谢灵芝的这笔账，暂且先放下，我先让一步，这笔账，咱们以后有机会再算也不迟！

“小子，你可要记住这次吃的亏，跟这种人，千万不要真的斗气！对你没什么好处的！”

周扬点了点头，“得嘞，我都明白了，啥都比不上自己好好活。”

看到周扬这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张越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