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这架飞机不可能长时间地停留在这里，所以在清除危险之后，飞机按照预定的计划继续航行。

但即便如此，这架飞机还是在这里停留了超过三天的时间。

期间，不断有各种电话或者电报过来，而宋厅长所承受的压力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大，但他最终还是坚持了三天，跟周扬商谈了很多方面的事情，同时也对其他人进行了单独隔离的“安全审问”。

“不会有人对此怀疑吗？”

“这就是‘安全审问’的必要。这是全球通用的准则，这样一来，也不会有人怀疑你了，你也可以照样坐在轮椅上享受特权。”

周扬疑惑地看着他，但是随后又问道，“那……新一呢？他的身份是什么？披着白人的皮，做着国安的事？”

“他是我们的双重间谍，是一个不稳定X因素。”

“既然不稳定，为什么还要用他？”

“因为他提供了足够多且有价值的情报资料。”

周扬笑了笑，双重间谍的前面之所以会有“双重”两个字，这已经表明了他的逐利性，谁给的钱多，谁给的条件足够丰厚，双重间谍就会倾向于谁。

宋厅长虽然没说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可能是碍于面子，也可能是因为保密守则，不过周扬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绝对不会那么简单，所谓的不稳定‘X因素’，很可能并不是他们想要的，而到最后之所以会用新一，很可能也只是因为没有更好的替代品。

一切的生意，不都是相互妥协的嘛。

周扬没有拆穿这一个层面上的东西，也没有撕破宋厅长的伪装，这不重要，重要的还在于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作用，以及他们要让自己做的事情。

“我们需要人手来解决这件事情，找出那些人是谁，什么身份，在哪个组织当中，用什么武器，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做出什么样的行动。”

“你们还有其他人可以选择，说实话，我对这件事情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周扬耸了耸肩，然后摊开双手，“你知道，我这些日子已经生活的足够辛苦了。”

宋厅长淡然一笑，“你的这些动作跟那些老外一样，果然是在外面待的时间够长了。”

周扬意识到他可能不喜欢这些动作，但是正如他所说的这样，这些西方化的耸肩、摊手或者“comeon”等语气词，都已经逐渐变成了他的习惯，成为了他身体当中的一部分。

“我尽量改。”

“没关系，入乡随俗，你在国外的事情我虽然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上面的人已经交代了，这些事情不是我能够过问的。但是这个任务交给你，一定是对的。”

说着话，他拿出了一台电脑，“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跟这个人聊一会儿？”

电脑屏幕上的人，赫然就是将周扬拐骗到寒刺训练营的唐天赐唐老头儿。

周扬摇头苦笑，“如果我说不愿意，你会听我的吗？”

宋厅长也笑了，“当然不会。不过，显然这个老头子已经不可能再给你招麻烦了。”

随着宋厅长按下了一个按钮，屏幕上播放的是唐老头儿的一段视频。

画面当中，唐老头儿依然穿着那一身白色的唐装，但是他的脸色憔悴了许多，白头发已经快要掉光了，秃头的原因已经让他看起来更加憔悴和衰老了。

他说话的时候，面部松弛的皮肤耷拉下来，嘴角尤其明显，说话的时候，还有口水流下来，旁边一只手还在不停地给他擦拭着。

“看看我，已经……已经一百一十岁了，这个年纪，也应该去死了……”

说到这里，唐老头儿停了下来，然后大口地喘气，嗓子里传来的那种沙哑的声音，就像是农村厨房当中给炉子加火的破风箱。

他怎么一下子衰老成了这个样子。

“但是，有些事情我想要告诉你，姑且，也是……咳咳咳咳！”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又是那种嗓子里面的沙哑的破风箱的声音。

“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要说他泄露天机，遭到了天谴，你信吗？”

周扬楞了一下，然后笑着摇摇头，表示对这个说法真的不是很理解，说不理解只是比较客气的说法，如果说难听点儿，也不过就是胡说八道而已。

“我知道你不太相信，无论是从个人角度还是从客观角度来说，这种说法都不足以让你信服，但我还是得告诉你，唐老先生之所以会离开你，是因为收到了国防部的命令，立刻回国，一起回国的还有其他几个人，唐老先生……”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唐老爷子，是活到最后的那个人。这场行动从去年九月份开始，一直到现在，大概经过了十个月的时间，但是直到唐老爷子加入之后，这场行动才有了一丁点儿的起色。但是他现在不行了，所以向我们推荐了你。”

又来了。

周扬心里很反感他说这种话。

他推荐我？

不管是谁推荐我，总得跟我说一声吧？黑不提白不提把我叫过来，原因就仅仅只是因为有人推荐了我，凭什么？

这算哪门子逻辑？

“呵呵，我很荣幸能够得到唐老爷子的器重，真是受宠若惊啊。”

宋厅长听出了他语气当中的不满，但是也很无奈，“我只是省公安厅的人，跟国防部还差点儿关系，兰舟军区方面会有人过来，我们尽量拖时间，然后将所有的事情跟你交代清楚，希望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您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要是不配合呢？”

宋厅长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重新按下了空格键，“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你可以先把这段视频看完，然后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周扬待在这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当中，心情却异常的烦躁，他好不容易才回到这里，并且冒着巨大的风险让飞机迫降，为的就是能够回家，能够好好地躺在床上，挣大钱，发大财，做大自己的公司。

而不是在这里对着这些动不动就张嘴闭嘴爱国爱党的仁人志士。

画面中的唐老头儿，再说了一大通废话之后，终于说到了重点。

“周扬，我知道现在的你看到我这张老脸，肯定一百个不乐意，但是没办法，我活了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个让我震惊的人，我相信再给我一百年的时间，也没办法找到像你如此天赋之强的人。或许你是世家大族的后起之秀，亦或是云游四野的世外高人，当然，更有可能是某个大人物的转世，这些猜想都在我的脑子里面过了一遍，但还是没有办法确定。”

周扬嘴角歪了一下，觉得他这番话说的很有趣，然后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也很想知道，唐老头儿到底还能够说点儿什么出来。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这批人，半截身子已经躺在棺材里面了，所以我们现在最希望能够看到的，就是有一个后来人，继续我们的工作。”

“民族复兴，国运昌盛，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回头想一想，这个国家从成立到现在，也不过五十几年的时间，我前半辈子看到的是一个受尽欺负不敢还手的弱国，后半辈子看到的是一个自立自强却仍然处处捉襟见肘的大而不强的国家。”

“吾辈能力虽有限，却也愿倾注全力于国家复兴之路，”说到这里的时候，唐老头儿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旁边那只手递过来一张白色的手帕，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继续说道，“你们年轻人当然也有自己的选择，但是……说句自私的话，面对国家危难，我希望祖国的年轻人，能发光的发光，能发热的发热，效一身绵力于国家，于民族，于华夏。”

这算是思想动员吗？

画面播放完了，周扬合上了电脑的屏幕，然后靠在了椅子上，要说心里没点儿情绪，那肯定是假的，虽然周扬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爱国青年，但是听到这种话的时候，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也不可能。

只是相对而言，周扬比其他人更加理性一些。

他不是十几岁或者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了，他已经是三十多的大叔年纪了，社会上的那点儿不公和心酸，他该吃的也都吃了，该摔跤的地方，他也差不多摔了个遍，无论是政府部门还是国家领导层面的那些东西，他也比平常人懂得更多。

政治博弈，国家较量，不都是做买卖吗，要么利益交换，要么利益风险转让，反正到最后，都是互利共赢，这是底线，至少要保证不吃亏，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要牺牲掉多少普通老百姓的利益，要弃多少不知名的人的爱国热情于不顾，谁又知道呢？

所以，周扬心里激动归激动，但是激动过后，他也更加冷静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