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默年少轻狂却又闲来无事的时候，曾经幻想过很多哲学上的深刻命题，比如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比如黄泉路和地狱之类的地方会是什么景象。

一般来说，他总是在蹲厕所的时候思考这些严肃的事情，因此在他的幻想里，黄泉路总是和一些不太干净的液体联系在一起——但是现在他觉得，地狱和天堂，也许只有一线之隔。

他的面前是一排排广阔到望不见尽头的巨大书架，每一个书架都笔直的向前方蔓延出去，高大的梨木板分割开空间，整个世界一片空白，没有天地，没有生物，好像也没有空气。

书架上层层叠叠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本、纸张、文件夹，段默扫了一眼，净是些“绝地求生一期项目汇报.doc”“建筑模型列表.exl”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随便翻了几页，里面居然是密密麻麻的乱码，根本看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玩意儿。

“图书馆风格的地狱……很写实嘛，果然知识是人类堕入深渊的阶梯……”段默信口胡诌着一些反智言论，同时想着——如果醉梦来到这里，绝对会高呼天堂。

段默不愿放弃，继续沿着书架一路前行，极其耐心的一本本翻阅着那些乱码。也许过了三天，也许过了一秒——在这种一片空白的世界里，时间根本不重要——他终于找到了宝藏。

“教室*.avi……”

一本花花绿绿的册子孤零零的躺在一格空白书架中，立刻抓住了段默的眼球。

段默的眼睛瞬间亮起，像是在荒漠中找到了一眼清泉。

“主演是初川南么……新生代的杰出青年啊，实力不容小觑。”段默拿下小册子，*的翻开它，果然带着“avi”后缀的十有八九是好东西，里面的图画居然会动……

“与她演对手戏的这位大哥，看起来十分干练，*的胸膛充满了狂野气息，性感的腿毛彰显了太阳国男人独特的魅力……”

“原来你是弯的啊。”

段默正看的起劲，身后突然穿出了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啊老子现在已经死了变成鬼了我怕谁啊？

“何方妖孽，居然敢打扰贫道修真?”段默眉头紧锁，转过身来。

柳叶慵懒的斜靠在书架上，她眼中带着几分倦意，只穿了件单薄的背心，看起来不太精神。

“偷看别人的收藏，是不是不太好啊？”她努力笑了笑，可已经没了平日里小巫女的精气神。

“你也喜欢初川南?”段默脱口而出，随即发现这不是重点，“不对，你怎么也在这儿？你死了？”

“差不多吧，我要因为你的事情累死了。”柳叶站直了身子走过来，将段默手中的小画册抽走，“你还记得你干了什么吗？”

“记得啊。我在看黄……”

“我是说游戏里。”柳叶扶额，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状态的确不太好，但这种微微病态的感觉，又为她填了几分魅惑。

“我……被打死了。”

“嗯，你死之前不明不白的放了个大招，将游戏地图的模型毁了大半，我加了整整12小时的班，才勉强将你捅的篓子补上。”

“然后你就过劳死，来到了这里?”段默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过劳死你妹啊！”柳叶咬咬牙，努力打起精神，“你现在在我的电脑里，你已经变成了数据库里的一份子，因为某些原因，在你挂掉的时候，我们保存了你的数据，所以你没有死。OK?”

“数据库?！”段默这次彻底懂了，“怪不得有avi！”

“现在，不提avi！”柳叶咬着牙暗暗发誓，以后绝不在公家的电脑里存私货了，“我的老大要见见你。”

“见我干嘛。”

“你不想复活?”柳叶皱眉，“你该不会想一直以数据的状态，在这里游荡吧？”

“没关系。”段默贼心不死，又拿起画册，“我不怕寂寞。”

“神经病啊你，赶快跟我来，一会儿不管老大说什么，你只要答应他就好。你乖乖听话，老大就能让你好好活下去。柳叶说着，拉起段默就走。

段默不明所以，只好任凭柳叶拉着，稀里糊涂的向前走去。

按道理来说，柳叶的老大应该是公司管理层一类的，可是这游戏的存在本身就是不讲道理的一件事，因此段默倒更愿意相信柳叶的上司是个奇奇怪怪的外星人、古人类、史前文明。

“一会儿你见了他，不管他提什么要求，你就尽管答应，不要提任何问题，你的小命现在就握在他的手里。”柳叶一反常态的絮叨起来，这越发的让段默纳闷了，在他的印象里柳叶一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姑娘，就算天塌下来也会敲锣打鼓庆祝一番，怎么这种如此磨叽?

特别是，段默很明显的感觉到，柳叶那只紧握着自己的手在不断出汗，温热湿软的感觉虽说很舒服，但的确不是什么好兆头。

“好了，就在这儿吧。”柳叶拽着段默一口气走出几百米，两侧依然是无边无际的高大到夸张的书架，但这边的书架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文件。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里世界。”柳叶松开手，转过身来。“虽然它叫做里世界，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硬盘而已，这里储存着整个游戏世界的所有文件和玩家们的所有信息，一般来说，除了你这种即将被清除掉的玩家，不会有其他人能够到达这里。”

“所以呢？这里不就是黄泉路上的中转站嘛。”

“所以，老大们是不会进来的，他们只会将自己投影进来，就像我一样。”

“你说你是投影?”段默拍拍柳叶的脸蛋，手感柔嫩而富有弹性，异常真实。

“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柳叶拍开段默的咸猪手，“我无权旁听你们的谈话，所以我现在要离开，总之你一定要记住我提醒你的那些事，记住。”

话音刚落，柳叶的身影就缓缓散开，逐渐消失在空气里，直到彻底消散之前，她的目光依然死死望着段默，满是担忧。

“什么鬼……”段默嘟囔一句，“死也不让人死个干脆利落。”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段默在原地等了片刻，柳叶所说的老大却迟迟没有现身，他耐不住无聊，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既然我出现在了这里，那么豆豆会不会也在这儿？”段默努力将头从书架中间的空隙探来探去，但这片诡异的世界好像只有他一个活人——或者活死人。

“该不会是已经被清除掉了吧？”段默碎碎念，其实在他的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猜到自己为什么没有彻底死掉了——这绝对和他引来的那场光雨有关。

可很奇怪的是，段默虽然清楚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却无法想起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无论如何努力回忆，也只记得当时他无比愤怒和伤心，各种猛烈的情感在脑子里冲撞，最后大脑中好像有一根弦被绷断了……接着就是一片空白。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浑身疼的让人想要自杀，而周围则是一片惨烈至极的火海，一切都被爆炸与火焰毁灭。

于是自己将源治背起来，和豆豆的尸体放在一起，然后又发现了花士象和叶星的存在，最后一番稀里糊涂、混混打架一般的恶战之后，自己又被叶星打爆了脑袋，最后来到了这里。

在这整个过程中，他的身体和心灵都无时无刻不在受着巨大的折磨，以至于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思考，如今冷静下来，渐渐发现这件事情疑点颇多。

首先，是花士象与豆豆的兄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