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哀怨

牧锦风悄无声息地跟在自家夫人身后，就听得茶悦压低的疑问传来：“小姐，您怎么认出他是姑爷的远房二堂叔的？奴婢从来就没听过这人。”

末了，是他家夫人轻柔绵软的声音：“我也没听过这号人物，只是我看过牧家族谱，知晓锦风有几位远房堂叔，看样貌，那位将军应当三十出头，族谱里唯一三十出头的，也就远房二堂叔一人了。”

“原来如此！”茶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紧跟着抛出第二个问题：“那，为什么柏桦会唤他一声爷呢？”

“他家爷的长辈，称一声爷也不为过吧。”杨晴言罢，抬手揉了揉脑袋：“其实我也不明白，一个远房二堂叔，怎么就成‘爷’了，兴许这位二叔曾经帮过锦风大忙，亦或者在多年战事中曾经帮助过锦风。”

“夫人所言极是！”茶悦附和着，轻轻将人扶入房中。

牧锦风一路跟在自家夫人身后，将主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全，面上表情好不精彩。

他家小泼妇眼拙认不出他来也就罢了，竟然还说他三十出头，简直是岂有此理！

“爷！”柏桦很是时宜地跟上来，好声劝道：“爷，夫人认不出您来真不是夫人的问题，您这些年的变化实在太大，连小的与柏椿都认不出您来，更别说夫人与您前后才相处不过两年。”

做暗卫的首要条件是耳聪目明，他与柏椿资质极好，且为爷办事多年，他们都认不出来，夫人认不出委实情有可原。

“爷，这事柏桦说得没错，要不，您将胡子剃了？”柏椿紧跟着在一旁劝道，生怕此事越闹越大，到最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你们。”牧锦风转身，一字一句沉声道：“先让人给二叔我腾出一间屋子来！”

听得自家爷这么说话，柏桦柏椿便知自家爷动了脾气，在这件事上犟上了，可他们只是下属，只能规劝，要是劝不动，便只能照做。

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目光，随后招来院内下人清理出一件房间。

因为“二叔”这一层身份在，需得避嫌，自然不能与“侄媳妇”住在同一间院子里，是以杨晴住主院，牧锦风住在离得最近的偏院。

入夜，杨晴清浴过后穿着薄薄里衣坐于床榻，一脚架在茶悦腿上，裤腿撩到膝盖处，露出细腻白嫩的肌肤。

茶悦从药罐里勾出少许药膏，涂抹在自家小姐扭伤的脚踝处，一面揉推一面小声抱怨道：“小姐，要奴婢说，那个人也太没眼力劲了点吧，明明是他将您给推伤的，还赖在别苑内住下了，这不是欺负您性子软吗？”

“无碍，并不是什么大事。”杨晴软软靠在枕头上，双眸半眯着，神态颇为慵懒。

“小姐，您就是性子太好了。”面对自家小姐软绵绵的模样，茶悦心疼得不行，嘴上忍不住恶狠狠道：“要奴婢说呀，您就应当将人赶出去，然后再将此事告诉威王和姑爷，让他们替你做主。”

“我不想总因为这些个琐事麻烦爹爹，给爹爹增添烦心事。”杨晴言罢，微微垂下眼睑，语气多了几分怅然：“至于锦风……”

她扯了扯唇角，自嘲道：“其实我有时候会想，他是不是并没有那么喜欢我，亦或者，当初我太容易让他得到我了，所以他才一点也不珍惜。”

“我连他的一封信都盼不来，哪里还能指望他为我//操心这点小事呢。”

“小姐！”茶悦低呼，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蚊子：“您莫要多想，姑爷对您的真心，我们都看得见的。”

“如果真是一片真心，缘何三年多没有一封信呢。”杨晴喃喃自语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涂了蔻丹的指甲：“所有人都觉得我心宽，不会胡思乱想，其实我是将所有胡思乱想都埋在心底呢。”

“小姐……”茶悦停下按揉的动作，有些手足无措。

杨晴维持着垂眼的姿态，声音极轻极轻：“我总是告诉自己，告诉身边人，南疆局势不比北疆，南疆军队中太多新兵，需得提防注意的多，最是耗费心神，容不得分心，所以，锦风不来信，我也不能去信，作为他的枕边人，我不能为他排忧解难，至少不能拖累他。”

“可你知道吗，要不是南疆不时传来消息，我知晓他只有胳膊中箭过，脑袋没有磕着碰着，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锦风打仗时磕到脑袋，忘了曾经娶妻，家中还有人盼着他能来信。”

说到这，杨晴声音中添了些许哽咽，再抬起眼，眼睛红彤彤的：“我会想许多许多，或现实或不着边际，尤其在夜深人静时。”

“会不会，他中了话本中提及的南疆巫蛊之术，断情绝爱，从此心如止水？”

“还是说，他与军营中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日久生情，又念及曾经的承诺，故意冷落于我，逼着我率先提出和离？”

“甚至于，在打胜战的消息传来当夜，我梦见锦风回京都时手上抱着一对龙凤胎，那对孩子与他生得像及。”

“小姐，您多心了！”茶悦挪上前去，轻轻拍击着自家小姐的手背，低声宽慰道：“姑爷绝对不会这样的，他只是太喜欢您，担心因此而分心罢。”

“打战时害怕分心我能理解，可如今战火已经平息，他既会比他人晚一步回京，为何就不能给我来信，宽宽我的心呢？说到底，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在乎我。”一滴清泪蜿蜒着顺着眼角滑落，打在素白的里衣上，透出肚兜的颜色。

此情此景，并无半分香艳，反倒透着股说不出的哀伤。

“小姐，那您南下是为了……”茶悦嚅了嚅唇，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去给自己求个证罢了。”杨晴勾起一抹牵强的笑容，幽幽道：“能早点见到他最好，如果胡思乱想成真，也能快刀斩乱麻，早点脱离不是？”

“小姐……”

“我没事！”杨晴言罢，将手从茶悦手中抽出，“时候不早了，这几日赶路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奴婢……”茶悦还想说些什么，就见自家小姐身子一歪背对着她，抗拒姿态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