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辰光流逝根本一无所觉的灵璧刚一脚踏出户琴，就隔着雨帘瞧见东厢房门口，一个梳着髽鬏的小脑袋瓜儿正在探头探脑的，一眼瞧见她，登时一蹦三尺高，又蹭地缩了回去，然后隔着雨声都能听到她的欢呼：“青璧姐姐回来啦！”

灵璧就笑了起来，快步回屋，刚走到门口就被春燕一把拽了进去：“你怎的那么久？”

一个趔趄，灵璧赶忙稳住身形之际，已然看到了诸人脸上的关切和焦虑，嘴角不觉地就翘了起来：“林妈妈又给我加了几道题，我答得慢，耽误大家的辰光了……”

加题？繁英几个似懂非懂的点头，又上上下下的打量灵璧，见她神采飞扬，俱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没有，没有耽误……”

春燕却根本不相信，甚的题要答上这许久？劈口就道：“怎么可能，你这少说都过半个时辰了！”只说着话儿忽的眼睛一亮，又迫不及待地拉着她问：“你是不是没答上来？”

半个时辰？灵璧都懵了，关键是她一点都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愣了一记才点头：“我都答上来了。”

看在春燕眼里却觉着她这是犹豫了，心虚了，撇了撇嘴，撒开她的手，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她，枇杷挨了上来，拖了灵璧的手告诉她：“姐姐，姐姐，林妈妈冲我笑了呢！”

“真好！”灵璧晃着小姑娘的手，难怪从林妈妈屋里出来时那样高兴了，也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又去看繁英同秫香。

繁英是头一个进去的，而秫香确实是她们之中学的比较差的那一个。

繁英看到了灵璧的眼神，不待她问，就主动到：“林妈妈给我认了二十几个字儿，我都认出来了，就是……”说着绞着手指头，神色就黯淡了下来：“就是，我忘了姿仪了……”眼眶都红了。

直到回来屋里她脑袋里都还是空的，还是秫香、红果陆续过来，她才知道灵璧曾给青萍枇杷纠正姿势，还叫她们看来这，所以很有可能姿仪也是要考的，所以她们从进门起就不敢懈怠。

秫香同红果俱都庆幸得不得了。

其实起初看着青萍这样那样的时刻提醒自己抬头挺胸，她们确实是不理解的，这不是自找不自在么！可因为提出这则的人是灵璧，所以想来想去，纵是再辛苦，还是请教灵璧照做了，这点苦她们还是吃得住的。

自打离家，又几经周折进得府来，灵璧是她们遇到的难得肯事事关照她们的人……虽然菘蓝姐姐待她们也不错，可她们并不敢去劳烦她的。

倒是没想到，其实也没练上多久，也就四五天，虽说看不着自己，但小姐妹们的变化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就像枇杷经常挂在嘴上的那样，确实好看了不少的。

小姑娘家家的，谁不爱好看，可更叫她们没曾想的是，兴许还真考上了。

只秫香还有些懵，告诉灵璧：“我好像也都答对了……”

可她打心里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红果嘟着嘴上来拉灵璧的手：“青璧，你怎么不看我？”

灵璧好笑，赶忙看着她，红果就得意地同她道：“我就一个一时没有想起来，只走到门口又记起来了，我一咬牙，还是告诉了林妈妈，林妈妈还冲我点头来着呢！”

说着话儿的工夫，青萍也回来了，径直就过来她们屋，急急忙忙地拉着灵璧问：“姐姐怎么进去了那么久？”

灵璧就把林妈妈给她加题的话儿又重复了一遍，青萍一愣，不禁心中又惊又喜，照她想来，肯定是因为灵璧会的多，林妈妈才会给她加题的吧，又问她：“姐姐，那你都答上来了吗？”

“都答上来了。”灵璧笑着颔首，一直没赶上说话的春燕咬紧下唇，青璧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都快急疯了，尤其眼见灵璧久久不出来，就有人开始幸灾乐祸了，说甚的灵璧装腔作势、不懂装懂，这下要被林妈妈训斥了云云的，气得她直发抖……

“你怎么样？”灵璧见她面色真的不大好的样子，知道叫她担心了，一壁给她顺气，一壁把这茬岔过去。

“我都答出来了。”说起这个，青萍的脸色果然好看了起来。

“那几号，还有十五六个人呢，少说也得一个多时辰，要不你回屋歇会儿吧！”灵璧正同她说着，莎草径直走了过来。

一进门亦是先问灵璧，灵璧就把之前的话儿又重复了一遍，莎草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倒是凑过来告诉灵璧：“你们不知道……”说着拿下巴点了点正房西次间方向：“那位，出了名的随心所欲，我大姐也在宅子里当差，那年待在这院子里时，林妈妈是一天一考一天一考的，每天上课之前都要先抽查昨天的功课呢，差点没把我姐姐她们给考傻了……我之前还防着呢，哪里知道林妈妈竟然提都没提过考试……”

“这么多天提都没提，这会儿忽剌巴儿的给来上这么一出，我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又一个小姑娘径直找了过来，进门就歪在了通铺上，直叹气：“这不，不就懈怠下来了，好几个字儿我都没说上来……”

却还不忘问灵璧：“你是怎么一回事儿？”

许是好奇吧，从林妈妈屋里出来的小姑娘，有的还不好意思来串门，回屋见没人才挨挨蹭蹭的找过来，有的却是一出正房门就径直过来了，进门头一句还必问灵璧，好在到后来也不必灵璧作声，自有前头过来的小姑娘争先恐后的替她回应。

人越聚越多，很快就挤满了屋子，还是没一人说走，七嘴八舌地说个不住。

这个苦着一张脸：“也不知道会不会计入平时考察……”

那个一拍脑门，人往后仰，就倒在了通铺上：“完了完了，那我惨了，以后怕是得回回满分才能补回来了。”

就有人嘀嘀咕咕地告诉灵璧她们甚的是平时考察，甚的又是综核考察，还道：“半年后是怎么个造化，就看考察成绩了……”

灵璧还真不知道，听得很认真。

只也有人不怀好意地同繁英几个说：“你们好了，天天开夜工，这回考试肯定都能得满分……”

法夏过来了，拨开人群找到被团团围住的灵璧，问她：“林妈妈都考你甚的题目了？”

一听这话儿，灵璧就知道法夏也被林妈妈喂题了，就将那三道题说给她听。

法夏愣了愣，好半晌，才抿着嘴唇问灵璧：“你都答上来了？”

灵璧点头，她又问：“你那么站了吗？”

周遭的小姑娘们俱都一头雾水的，有的还在思量灵璧说的那三道题，却是一个字儿都听不懂，灵璧却是知道法夏在说甚的，点了点头。

法夏的神色就有些莫名了，朝她点了点头，就回屋去了。

这里就有小姑娘哼道：“清高个甚的劲儿呀！”

双花终于回来，饿却是哭着回来的，一进门看到这么多人，被噎得打了个嗝儿，就蹭蹭蹭地推开挤在她铺位上的两个小姑娘，趴上去哭的哽咽不成调，似是要把一切一切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

灵璧繁英几个面面相觑，可到底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她们却是同舍，只能认命上前劝她。

这下有的小姑娘就不好意思了，同灵璧几个打了声招呼，赶忙回去了，也有的看戏不怕台高，欲拿双花取乐的，直到郁金过来叫她们去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