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费尽心思要食言拒婚的是他,如今腆着老脸想要人娶小妹的也是他,若不是为秋小妹今后欢幸所虑,他是绝对拉不下脸来的。
如今哪里还有脸要求大操大办?传出去岂不是让儒门众多老友看他笑话?
秋家众子婿虽不愿,但也拗不过素有威严的秋老儒,只好悻悻依了。
婚事既定,秋家小妹这才露出几分逐逐腼腆羞色,低下头来,不敢再看张文锦。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舟从混乱思绪中清醒,周身却似有清气缭绕,目中隐泛如玉仙光,澄澈洁净。
厅中已不见了秋家人,只有张文锦含笑看着他“恭喜江道友,道行再进。”
他叹道“道友果真是天纵之才,不愧是气运所钟,难怪诸多仙门教尊宗主,都对道友趋之若鹜。”
“哦?”
江舟对于自己的进境自然是喜的,不过张文锦话中若有所指的意味令他暂放下,说道“道兄此言,可是有所指教?”
张文锦点头笑道“江道友可知五教为宗,仙门共商之事?”
江舟道“道兄所指,可是弥轮小会?”
“不错。”
张文锦道“道友果然知晓。”
“所谓天命有九,王代稷室,九九归一,天人有别,清浊二分,上下有序。”
他看着江舟道“这便是弥轮会诸教共商所定之议。”
“天命有九,王代稷室,九九归一,天人有别……”
江舟重复着这句话,忽然现出一丝莫明笑意“这仙门真是好大的野心,天下这盘棋,还满足不了他们,还要分出个‘天人有别,上下尊卑’。”
他倒不奇怪,张文锦怎么会知道这些。
一个活了不知几千年,甚至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躲过了修行之人“三千寿元”这一大劫的老怪物,有再多的手段他都不奇怪。
“清浊二分,上下有序?”
江舟笑道“难不成,他们还想要再造天地,以天人神灵自居,高高在上,御众生为蝼蚁?”
张文锦伸手一引,示意江舟入座,各自落座后,他才笑道“万载前古,前祀不便是如此?天高高在上,人年年祭天,‘祀’便由此而来,说起来,那帝稷也当得起万古一帝,竟能于如此绝境,生生开辟出这皇皇人道。”
江舟点头赞同,又问道“不知道兄提及此事,又与我何干?”
张文锦说道“某也是从友人之处听说,虞国本为九数天命之一,如今虞国被道友一手覆灭,九数有缺,自然要补足,作为亲手覆灭虞国之人,还有谁比道友更适合承续弥补这九数之缺?”
江舟失笑道“我一不是诸侯勋贵,二不是仙门大教,哪来这般本事?”
张文锦摇头道“道友未免妄自菲薄了。”
他倒没有揭穿江舟的言不由衷,只是很有分寸地点了点“仙门大教,算计深远,道友若无此心,还需小心在意才是。”
江舟闻言,心中也大为赞同。
都是千年的狐狸,他纵然开挂,也说不定什么时候阴沟翻船。
“多谢道兄。”
张文锦摆手道“道友与我有赠金之恩,牵媒之德,今后但有所需,只管言语,某定不推辞。”
“大恩不言谢。”江舟点点头,再道了一声谢,倒也没有矫情拒绝的必要。
一个活过了大劫的地仙,纵然有着看似“伏地魔”的致命破绽,却也是绝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说不准什么时候,还真有用得着的时候。
张文锦这般承诺,也当得上是大恩。
如此算得上是要与仙门名教作对,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张文锦点到即止,这厢话了,又面现腼腆之色道“我与秋小姐婚事,当在下月择吉日,依岳丈大人之意,只需请三两亲朋,于我这洞天之中,喝上几杯喜酒便了,我平日并无甚好友亲月,幸入红尘,得江道友这般佳邻,还请道友届时必要赏光。”
江舟点头道“好说。”
张文锦喜形于色,却又忽然道“既如此,我便不多留道友了。”
江舟也不认为他是翻脸不认人就要赶人,果听他解释道“我这洞天虽是福地,但终究与尘世有异,洞中一日,世上一年,非是虚言,道友在我这里坐了三五时辰,外间已是过了许多日了,虽有心留道友长居于此,但道友终归还是尘世人在,还怕误了道友诸事。”
这倒是让江舟一惊。
还好张文锦提醒,不然还真有可能误了事。
若真是过了几天,恐怕秋闱大比结果已经出来了。
想到这里,江舟也坐不住了“既如此,江某这便告辞了。”
张文锦起身相送“道友手中有那贯月槎,随时可往来此处,若有闲暇,欢迎道友前来作客,相来对道友修行大有好处。”
江舟知他所指。
修行一道,也分阶段。
以他如今道行,正该是出尘之时,入山之机。
之前虽是因观秋家众人前后相反之态而有所感,得以道行精进,其实最主要还是因为这方洞天福地,若在外间,纵然他有所悟,也绝不可能这般容易便有精进。
……
江舟尚在地仙洞天中时,外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事。
也可说是江都城近来除虞国覆灭外,最轰动的一件大事。
郭瑜自去肃靖司寻江舟未果,也并未自此放弃,每日都前去肃靖司求请,只因江舟不在,司中众人也都不好透露一位三品真人的行踪,只好以江大人非常人轻易可见为由给打发了。
郭瑜区区一介寒门学子,也求告无门。
虞拱打发她后,倒也没有就此撒手不管。
江舟去了地仙洞天,他自然也找不到江舟。
毕竟事关江舟,虞拱怕有大事,便自己去打探起那郭瑜来历,想要查出她如此契而不舍,要见江舟的原因。
这一查之下,果然查出了些蹊跷。
不过正当他要继续查下去时,江都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秋闱大比放榜了。
上榜登科之人数以百计,其中却以三甲最为引人注目。
第三名经魁,竟然便是郭暇。
第二名亚元,是一名叫徐文卿的南州学子,虽然令阳州学子不忿,但此人毕竟是出身白麓学院,在阳州也有些名声的。
可榜首解元,却是一个叫“钟馗”的名不见经传的男子。
这就令人难以接受了。
尤其是在鹿鸣宴上,见此人相貌奇丑无比,更是几乎引起一阵动乱。
江都名门,怀右朱家,更是有人矛头直指此人,言其舞弊,欲挟众逼主考黜落此人功名。
便在此时,那经魁郭暇,竟在鹿鸣宴上,摇身一变,成了女儿身,更是捧上血书,泣诉奇冤,桩桩件件,都令得江都科场都震动。
也就无人顾得上那奇丑解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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