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发秀丽女子明知如此,也不与对方争论。
“十殿阎魔,不必徒逞口舌,今日有我等在此,尔等若敢有半分亵渎娘娘道场,即便舍了道行烟消,真灵泯灭,我等也必不干休。”
“呵呵……”
十殿阴天子各现冷笑,状似不屑。
实则却也不敢逼迫太甚,若是对方当真不计代价,布下九天炼度大阵,她们也难讨得了好。
反倒让在旁窥伺的北酆魔宫与各方鬼王捡了便宜去。
两方各自克制。
幽冥之中不分日夜,也不知过了多久。
在暗中尾随的诸多恶鬼中,已有部分难以承受那无穷无尽的幽暗时刻无声无息的侵蚀,不是早早放弃,便是幽暗蚀心,变得疯狂。
失去了一切理智,只余本能之欲驱动,直接冲了出来,想要一口吞了瞽目老僧与魔睺泥棺。
下场自然是凄惨无比,不是被三十六曹官斩了,就是让十殿阴天子一把攥死。
而最令人惊异的,便瞽目老僧这一介凡躯,非伸拖着泥棺走了这么久,那连积年恶鬼都能吞噬的幽暗,对他来说却仿佛不存在一样。
从头到尾,他都是平和安稳如故,连呼吸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起伏。
一路也不知死了多少恶鬼,众人才终于看到瞽目老僧停下了脚步。
抬起头,却见一道仿佛无边无际的漆黑暗影,横亘在前。
走了这么久,那横在半空如画卷般的幽泉,依然是如在眼前。
此时与这道暗影,一上一下,横绝冥土。
“幽都!”
十殿阴天子与暗中众多恶鬼都是狂喜。
“快!”
“找到幽都门户!”
“后土神藏!”
“哈哈哈哈!”
当下便有不少恶鬼心神失守,最后一丝心神被幽暗所侵,彻底疯狂。
从黑暗中现出身形,朝近在眼前的幽都冲去。
槐江仙山上,江舟有些奇怪。
这些“人”对魔睺泥棺和后土神藏都紧张得很,但凡有人想靠近半步,下场都惨得很。
这一次,幽都近在迟尺,但不论是三十六曹官,还是十殿阴天子,反倒都是无动于衷,根本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
但下一刻,江舟便知道原因了。
那些往前方那幽暗之影冲过去的恶鬼,无一例外,都不见了。
就是不见了。
无声无息。
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巨兽吞了一般。
江舟竟也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传闻幽都乃万象归处,若无后土娘娘庇护,诸天一切万象,触之即‘归’,化为虚无。”
身后,李真显啧啧称奇:“没想到今日,竟让我亲眼得见这万象归处。”
“如此诡异,难怪无数年来,哪怕后土娘娘隐没不显,都无人敢近幽都一步。”
随着一众道行稍弱的恶鬼前赴后继,扑向幽影,又无声无息地归入虚无。
剩下的,都是足以抵挡幽暗侵蚀之辈。
眼看着瞽目老僧一步步行至那道连绵幽影之前,终于松开了扛在肩上的铁锁。
抬头用一双幽黑的瞽目,扫了前方一眼,长舒一口气。
便开始用心地整理着身上僧袍。
直至将僧袍上每一片尘灰拂去、每一道褶皱抚平,才缓缓跪了下来。
在众“人”不解不目光中,合什拜倒,以头触地。
面上平和安宁,又充满了虔诚。
尤其是那一双黑洞洞的瞽目,众“人”竟是能从其中看出无比厚重的慈悲来。
其口中喃喃有辞,每诵一句,便重重叩首。
叩首之声竟在冥土之间回响。
“承天禀命之期,主阴执地之柄。”
“道推尊而含弘光大,德数蓄于柔顺利贞……”
“效法昊昊高天,根本育坤元之美……”
三十六曹官目现惊震之色:“承天效法后土安镇九垒神妙经?”
“施母道之仁,岳渎是依,山川咸仗……”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
瞽目老僧的诵念之声仍在回响不绝。
其声变得愈加浩大。
却是渐渐变得晦涩难闻。
到得后来,众人都只闻其声,不闻其言,更不解其意。
“果然是……”
“自娘娘隐没,此经早已无人识得,这老僧怎的得传?”
众曹官惊异之极。
此经来头,确是颇大,出自后土娘娘。
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神异之处。
至少其神异之处并不为人知。
只是传闻乃后土娘娘所亲传。
一开始幽冥之地,都是奉之为至宝,妄图从中参悟出什么**神通来。
只是随着后土娘娘隐没,都从来没有人悟得什么出来。
加上这经文多有对后土娘娘赞颂之言,怎么看都不像是娘娘亲传。
总不能后土娘娘如此至圣至德,还会自己颂扬自己不成?
传得久了,也就没有人信了。
说来也怪,此经文当年知晓之人不少,可渐渐的,便都遗忘得一干二净。
到最后竟无人再记得。
如今再闻,倒是一听便认出。
这也是此经唯一的异处了。
毕竟以幽冥众多鬼神的道行,又怎会轻易遗忘什么?
“嘎……”
“吱呀……”
随着瞽目老僧叩拜诵经,幽暗之中,陡然传来一阵幽幽轻响,似有门户打开般。
一道幽光透出,赫然当真是一道门户。
“幽都门户!”
众“人”顿时狂喜。
不过有那些恶鬼被幽暗吞噬的前车之鉴,却也没有人敢冲动去闯。
按捺着性子。
那幽都门户现出,瞽目老僧抬起头,仍然是无悲无喜。
只是缓缓起身,往泥棺走去。
慢慢地将缠在上面的铁锁御下。
众人一惊,他竟是要……打开泥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