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如意回来时,见陆诗意还在她房中,趴在桌子上嘤嘤的抽泣。
陆如意擦干了脸上的泪,一如往常,漠着脸走了进去,伸手扣了扣桌面,道:“还不回去在我这里做什么?”
闻声,陆诗意红着双眼抬起头来看着家姐,见她依旧不善的脸色,哭的更大声了。
“姐!姨母是怎么回事?分明是那傅容仪惹的祸,她为什么要把火气发我身上?就因为我是陆家庶出的,她便可以随意打骂我?就是在家里,也没受过这种气!”
陆如意冷淡的看着她,深吸了口气,沉沉的从鼻间吐了出来,她别过眼去,为自己倒了杯水,道:“你若觉得委屈,大可以回平阳去,在平阳,没人敢欺负你。”
多可笑的话?她这个嫡女尚且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她倒是还娇气些。
陆诗意擦了眼角的泪,很不服气的说道:“那不行!我答应爹娘的,一定要等姐姐嫁给骁大哥了才能回去。”
陆如意捏紧了水杯,眼神清冷,语气平静的问:“若我嫁不了呢?”
陆诗意抬头看着她的侧脸,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姐姐怎么可能嫁不了呢?咱们这次出来就是为了让姐姐嫁给骁大哥啊,姨母不都说会帮姐姐了吗?姐姐是平阳最好的姑娘了,怎么会嫁不了呢?你是不是担心傅容仪那个贱人?姐姐放心,姨母绝对不会放过她的,若她断了姐姐的路,我也是不答应的!”
“你给我住口!”陆如意暴怒出声,冷冷的看着她的眼睛,红肿的脸也暴露在陆诗意的视线中。
陆诗意呆愣的看着她,颤着手抚上她的脸,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道:“姨母……打姐姐了?”
陆如意咬住下唇,挥开她的手,道:“对,她打我了,你明白了吗?”
陆诗意呆呆地摇摇头:“我……我不明白。”
陆如意呵笑了一声,道:“你不明白……呵,你还能明白什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你知道我们在王府的处境吗?诗意,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收敛性子不要太张狂,结果呢?你非要去和傅容仪作对干什么?”
陆诗意蹙着眉头:“姐姐为何总是要替她说话,她是姐姐的敌人!她一个平民之女,身上流着低贱的血,她凭什么能得到骁大哥的爱?凭什么在王府站稳脚跟?母凭子贵?就凭她?”
陆如意冷漠的看着她:“你还真是……对姨母的脾气。”
敌人?
她何时就有敌人了?她最大的敌人难道不是陆家之女这个身份吗?她最大的敌人难道不是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吗?
她最大的敌人就是,不自由。
为何这些人总是要替她做决定?为何要篡改她的意愿?
她不要的硬塞给她手里,她想的却从来都得不到……
相比起来,她这个嫡女做的真是没滋没味的,还不如陆诗意。
庶女又如何?
家里谁轻怠过她?可她一言不合就要怨天怨地怨出身,偏偏这样,还有人愿意宠着她。
她总是介意自己是姨娘生的,便看谁都不顺眼。
如今见傅容仪过的好就眼红,就想把她踩在脚底下出气,殊不知这样的她,看着让人生厌,也让人恶心。
“姐姐,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当真是为了姐姐好,我想姐姐能嫁给骁大哥过上好日子,可那个傅容仪,她偏偏生了一副狐媚模样,哪个女人能放心她?她当初还是秦黛珑的陪嫁丫鬟,姐姐可知她的心机?我可打听过了,骁大哥从来都不宠那秦黛珑,反而一直将傅容仪带在身边,姐姐,我是担心不除了她,你嫁给骁大哥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陆如意紧紧的蹙着眉头:“除了她?诗意,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才多大,嘴里满是恶毒。”
陆诗意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好似无邪,却说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当初娘不就是这样把家里受宠的姨娘除掉了吗?”
陆如意后脊发冷,又听她说道:“若当初三姨娘不除,等她生下儿子,姐姐和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这些你都是你都是听谁说的?”
陆诗意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道:“自然是娘同我说的。”
陆如意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若娘真做了那样的事,为何她一点也不知情,反而要告诉诗意?
见她深深拧起的眉头,陆诗意说道:“娘不告诉姐姐是因为娘知道姐姐生性单纯,就算告诉姐姐了也没用,告诉我,不过是想要我在姐姐身边出谋划策,娘说的没错,妾没一个好东西,就该杀尽!”
陆如意眉狠狠的跳了一下,怔怔的看着陆诗意,道:“诗意,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娘也是……”
“姐姐!”陆诗意打断她,道:“我从没认过她,在我心里,姐姐的娘,才是我的娘,娘待我一直很好,那个女人呢?她除了给了我一个尴尬的身份,又给了我什么?她死的好!否则,我如今还真应该自卑,不敢粘在姐姐身边。”
陆如意看着全然陌生的陆诗意,眼里凄慌了起来,手脚也一阵阵的发冷。
她原先一直以为,陆诗意只不过是太在意自己的出身了,却不曾想,她原来将拿命生下她的亲娘都恨上了。
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
“陆诗意,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这句话于她来说,已然是一句重话,只见她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下来,捏紧了拳头,道:“姐姐不谙世间险恶,是姐姐纯良,可你我出身不同,注定看待事物也不会相同,但却不代表我的想法就是错的,姐姐认为我残忍也好,没人性也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姐姐!为了娘!”
“……”
“娘费尽心思为姐姐谋划这样好的一门亲事,姐姐大概不知,我们走的前一天晚上,娘哭了好久,她说不舍姐姐,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帮助姐姐,可是姐姐……若是娘看到现在的你,她一定会很难过,因为她放在心尖儿上的女儿,从来都不明白她的一番苦心!”
陆诗意低吼完后,狠狠的擦去脸上的泪痕,别过头去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又顿了下来,背对着陆如意说道:“姐姐说我不明白,其实不明白的是姐姐,姨母打我我认,不过是我出身低微,可她打姐姐,大概是觉得姐姐不争气吧!这都是傅容仪那个女人闹得,我们在平阳时是何等风光?偏要在这里受这种窝囊气?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陆如意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傻子!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