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时候,明思慧并没有觉得自己占了这个位置有多么不合适,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她要等的人等不回来了,可依然抱着一丝希望,是不是自己等着,或许他就能回来呢?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呢?
那个时候她并不觉得自己占着这个位置是错,这是她可以找到唯一能安抚到自己的方式了,可后来,举家回到京城,这便离找到他妻女的日子又进了一步……离京城越近,她心中的惶恐不安就越深,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占了别人的位置,所以才会这样不安。
若是她站在苏萍母女的角度上来看,自己的出现确实算不得一件好事。
这样的感觉并没有随着当她知道苏萍另嫁他人而减轻半分。
而直到现在,容仪却告诉她,她更加有资格得到这个位置,这算不算一种认可?
有那么一瞬间,五脏六腑都连在一起疼了起来,不知是为何而疼,可她几乎要落泪,她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总算没有被辜负,哪怕只有一个人说她是值得的,她也便满足了,而这个人还是他的女儿,那便更不一样了。
她正视了容仪的问题,不再做多想,她说:“我和你的父亲从小一起长大,我喜欢他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当初,我知道他有了妻子,是想过放弃的,可是,他没有带回你娘,也没有带回你来,一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的消息也是时有时无,一直以来的杳无音信,家里的人都快要以为你们的存在只是大家的宜昌错觉罢了……偌大的孟国,茫茫人海,想找到两个人岂是那样容易的事?且在那个时候,为了保密性质,来往的信件都经过加密处理,一封信不知辗转了多少地方才送到家里,想要查起来,谈何容易……可是,没有人放弃过寻找,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哪怕能查到蛛丝马迹,也绝不放过,誓要找到你们为止,这些年,我作为局外人看着都觉得心中动容。”
说句不适宜的话,只是一个女儿而已,对于长家来说,若真找不到也没有多大损失,若生了个儿子流落在外,那费啥心思找上一番还有的找,可是女儿……就算找不到,对于这样的家族来说也不算什么,有些家族家风严谨,是绝不会允许有私生子私生女流落在外,可是,会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谁又说得准呢?
这样的事也不算稀奇,见怪不怪了,可是,长家人一找就是这么多年,足以见得他们对孩子,还有对孩子的母亲格外看重。
“十几年过去的太快了,回首看去,我总觉得,自己出嫁那天就在昨天,我背弃一切嫁到了长家,不顾父母阻拦,毅然决然的嫁给了你的父亲,这一守就是十几年,我对他,十分的爱意,我自己也说不清,只知道若是不嫁,好似就没什么盼头了,从此,我的人生就要与他错开,或许终其一生都不能交汇,我从来都知道,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实在不舍得就这样和他错开……”
“我坚持了这么多年,苦守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你,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下一大半,至少,他流落在外的骨血总算能认祖归宗,我好像就更有盼头了,我们能盼到你和你娘,是不是就代表,终会有一天,也能将他盼回来呢?”
她的语气自带深情,虽然没有多么夸张的动作和表情,可容仪还是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她的心情,也随着她一起感动,一起激动。
她已经不用再问,这么多年是否会后悔,又是什么支撑着她继续守下去。答案就在眼前,感情是一个奇妙的东西,也是一种寄托,有总比没有好,这样告诉自己,或许心中都会好受些。
对于长家,容仪并不熟悉,明思慧考虑着她大着肚子,不适宜走太远,便带着她走到不远处的水榭,坐在层层的暮纱帘中,微风拂过,帘子轻轻晃动,两人坐下以后,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细细感受着微风轻拂,谁也没打扰此刻的安宁。
过了许久,明思慧突然笑了,她声音温和,开口说:“我原本以为,我鸠占鹊巢会被人唾弃,可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反应,你对我不抱任何一点敌意,倒是让我有些诧异,你这样年纪的小姑娘,竟然这般能沉得住气,还明事理。”
容仪看着她,不急不慢的说:“身为长家的女儿,比起长青和长乐,我不算受到过多好的教育,也没有多么好的眼界,可从小我的爹爹对我也是言传身教,他从未教过我要长成一个不明事理,娇纵蛮横的人。”
明思慧看着她:“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对他们都恭敬的很。”
她原话是想说: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对你的继父恭敬的很。
她想说这话并没有别的心思,而且有种淡淡的羡慕,这个孩子豁达明事理,没有其他姑娘会有的娇纵和动不动就来的小性子,她的继父尚且能如此,那对自己呢?除了该有的礼貌以外,能不能有一点点感情?
当然,这话她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并不敢说出来,自己和她继父有什么区别,明思慧心里很清楚,她也不敢把自己和他的继父放在同一位置上比较,自知那是自取其辱,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还有羡慕。
容仪老实的说:“不瞒您说,一家子人中,爹爹和我本来是最没有关系的人,可他却是最爱我的人,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爹爹给的,我不单单是感激他,我还把他当做亲生父亲,感激两个字太单薄了,我会一直孝顺他,在我心中,他不仅仅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英雄,这世上大概再难找到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能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好到这样的地步,我想,我这十几年所受的苦都不算什么,因为我有一个好父亲,这便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