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容仪顶着憔悴的一张脸起身,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也产生了厌恶,好在茯苓在一旁打岔宽慰,让她转移了注意力。
“今儿一早送主子们回来上学,大少爷和二小姐的脸可沉了,阿远少爷赔着笑脸也没能逗乐呢。”
提起孩子,容仪提起了点儿精神:“现下已经好好上课了吗?”
“是,郁先生一早就来了,抓着小主子们早读呢。”
说罢,将桌上摆放好的首饰拿起来往容仪头上比了比,说:“这套是新送来的头面,说是老匠打造,奴婢瞧着不错就留用了,配上今儿个日子正正合适。”
这套头面是紫玉珠而制,通体散露出端庄、典雅的美感,很衬正头娘子的身份。
茯苓看了眼容仪的面容,心底暗叹了一声,拿出水粉胭脂往她脸上使,嘴里说道:“奴婢知道,昨夜夫人没有睡好,夫人实在不必忧心,爷的心终究是在夫人这儿呢。”
容仪沉默不语。
茯苓又道:“今儿一早,奴婢亲眼瞧着爷是从书房出去的,想必此刻还在朝堂上呢。”
这会儿,容仪眼里才有了些变化,她抬眼看向茯苓,悄悄的松了口气,而后苦笑了一声,说:“昨夜是我不好,好好的一件事叫我办砸了,他心里生我气,我是明白的。”
茯苓不敢问是为何,只宽慰道:“夫人这话就严重了,夫妻之间哪有动真格的?再说了,爷的心里一直是有夫人的,又怎会真的与夫人置气?即便是口头上有几句不合,等时间过了,也就好了。”
容仪却摇了摇头,道:“时间在如何过,该有的问题都不会随之消散,既发现了问题,我便不能装聋作哑,置之不理。”
“夫人能这样想,又怎会愁日子过不好呢?这世间夫妻,大多都是如此,生活中难免有些磕磕绊绊,但只要自个儿想得通透,明了些事理,便不会太糟糕。”
容仪抿唇沉了下来,茯苓又道:“一会儿朱姨娘就要过来敬茶了,夫人可万不能气馁呀,这才第一天,就因旁的事在姨娘面前失了庄重,终究是不美的。”
听这话,容仪也打起了精神,说:“说的不错,这才第一天,我可不能先泄了气,让人看了笑话。”
见夫人还存斗志,茯苓松了口气,精心的给她上妆。
装扮好后,茯苓预备叫早饭,却听容仪说:“朱姨娘已经来了吗?”
“还有一刻钟就到。”
“那就等她来过了在用饭吧,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是。”
……
这厢容仪早起被茯苓打了一肚子气,那厢朱苓毓早起给跟随自己的珠玉和宝玉打了一肚子气。
说来也好笑,作为当事人,她都没有太多的感觉,不曾觉得自己是一朝入凡尘,误了终身的感觉,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两个玉却一直怜惜,认为她是公主,落入这个地步,实在可惜、可叹。
公主、侍妾,一贵一贱,何其分明,可是,当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的时候,也并没有为自己活出一个精彩的未来,谁又能知成了侍妾,不能是新的天地呢?
她是能想开的,若是想不开,早就在来的路上自我了结了,还用等到人到了这里,再去纠结这些没用的东西吗?
所以她说:“都已经到今天了,若你们还是不能认清现实,那这一路就不用你们陪着走了,我放你们离去,你们是在孟国找一户人家嫁了,还是回奉城去,都随你们。”
两个丫鬟只是多愁善感了些,却非真想让主子难受,立时认错反思,朱苓毓呼了口气,看着自己身上浅淡的服装,讥笑了一声,说:“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我是公主活了下来,是侍妾就活不下来了吗?一个身份而已,倒是不必看得那么重要,先前你们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而今你们就不想看看,在这个新地方,用这种新身份,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吗?不妨就赌一赌,是光明,还是黑暗。”
……
一路到长留,颇有种进了人间乐园的错觉,院中两个秋千,被精心的缠上了藤蔓,在风中静谧安宁,那特意围起来的水池里,并非喂养了锦鲤,而是个个自由肥美的鱼,并不美观,却生机勃勃。
还有院墙边随风飘落的桃花,不时的鸟叫声,那一块准备打理出来的花圃,还有窝在花圃边酣睡的白猫。
此处,烟火味浓。
而当她被迎进门后,看到坐在上位的年轻女人时,更是有一种撞进心里的冲击感,一眼就能让人明了,她就是这里的主人,美的不似凡间女,从万家灯火中走来。
这是第一次,一个女人能让她感觉到惊艳和冲击。
长这么大,她一直知道自己貌美,也知道在容貌方面,没人能敌的过自己,可是在这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美丽亦魅力,娴静又从容不迫,她的脸上,是安宁,她不曾有过的安宁。
是了,能将这个地方布置的这样温馨的,也不会是平凡的女人了。
她按照规矩,跪下奉茶,作为公主,她没跪过除了太后皇上还有皇后以外的任何人,可此刻,她只是有一点点不甘而已。
托盏有些烫,但只是一会儿,就被人端走了,容仪接过茶喝了一口,不动声色的打量她,不可否认,这个女人太令人惊艳了,美艳的五官令人过目难忘,还有那一双深邃又安宁的双眸,更是美的动人心魄,此女子做侍妾,确实委屈她了。
有了这个认知,容仪心里也难免惋惜,她温声道:“既进了家门,便是姜家人,以后言行谨慎,为自己,也为王府留住体面。”
这番说辞,与寻常主母对妾室的话不一样,她只字不提“服侍主君、开枝散叶”一话。
朱苓毓应下,赐座后,她便安安静静,不发一言了。
容仪看着她,本来是有别的话想问,可临了了,却突然问了句:“用过早饭了吗?”
朱苓毓也是一愣,她原以为过来是走个过场,敬完茶就要走了。
只摇了摇头,道:“不曾用过。”
“那便在我这一块儿用吧,人多吃饭也热闹。”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