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店充满浓郁的年代气息,连这个老板也有着浓郁的年代气息,看电影还用着dvd,她在门口沙发上坐下,手中拿着一本蔡志忠的漫画,用很悠闲的语气和女人攀谈。
“你看的什么电影?”
女人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霸王别姬》”,她的声音很细,甚至能想象她笑得时候是多么悦耳。
“听过没看过。”罗宇霜坦然一笑。女人并不语,只是专注得盯着电影,过了好久才问了句:“来旅游得?”
“嗯,正好国庆假期有时间,平时可没这个功夫。”
她以为女人忘了她的存在。
女人问她喝不喝咖啡,她点了点头,但又说:“要是麻烦就算了,打扰你看电影。”
“不麻烦,这电影我看过好几遍了。”女人起身,她这才看到她的全貌,身材高挑,穿着件蝙蝠袖的衬衫,皮肤蜡黄,但眼睛很亮,和那个说环游全国的女孩一样亮。
“怎么在这个地方开这样一家店?有生意吗?”罗宇霜又重新环顾了一遍店内。
女人没有回答,而是一边泡着咖啡一边说:“快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回家。”
“你家哪里的?”
“台湾。”
“台湾!”罗宇霜惊讶道,“那很远啊,隔着海。”
女人微微笑了下,虽然和她说,倒像是自言自语,“直到现在我才开始接受一个人的死亡,太漫长了,我得重新开始。”她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画报。
罗宇霜听到有关“死”的事,不敢贸然说话了,而是盯着女人做咖啡,她一直以为星巴克已经算最好喝的咖啡,不过她也就只喝过星巴克的,再有就是速溶咖啡。
“那你走了,店怎么办?”罗宇霜看到女人往咖啡里加了奶油,看着就很诱人。
“这房子也要到期了,书全部捐掉,你有喜欢的可以带几本,不收钱。”
这也太大方了吧,罗宇霜不禁猜测起女人的背景,从台湾来大陆就为了开这样一家店?
“谢谢。”接过咖啡,嗅觉马上被这味道给摄住,她笑了笑问多少钱,女人说:“请你的。”
“那怎么好意思。”罗宇霜脸红了,女人说:“遇到也算缘分,你待会儿一定挑些喜欢的书回去,或者碟片。”
罗宇霜点点头,直感叹自己运气也太好了。
女人问:“你看起来还小,有二十吗?”
“正好二十。”此刻提起年纪,罗宇霜有点骄傲,但不敢把这语气表露出来,因为她面对的是一个大她很多的女人。
“我比你大十几岁呢。”女人微笑,丝毫不在乎谈论年纪,然后追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香港念大学。”
罗宇霜觉得和女人的距离越拉越远,本以为是个村里打发时间又有点情怀开小店的女人,没想到还是个大学生,还去过香港,人真是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但她为何在这样偏的地方开这样一家冷清的店呢?她不敢随便问,怕撕开别人已经精心缝制好的裂缝,只是喝着咖啡,咖啡没有加糖,却无比醇香,是她喝过最好喝的咖啡,在往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喝过这样好的咖啡。
“那你回台湾也准备开这样的店吗?”
“不开了,回去找份工作。”
女人和她聊着,聊这里的天气,聊这里的风土人情,却不聊这家店,咖啡喝完,想到钱坤还没吃午餐,就不敢多呆,临走时女人让她一定挑几本书回去,她走了几圈,挑了三本。
大肥猫一直在她脚边转来转去,甚至在她腿上蹭着。
从店里出来,仿佛进入到另一个世界,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样一个小村子,竟然有个台湾女人不以赚钱为目的的开这样一家店,虚度时光吗?还是疗伤?她更愿意相信后者,到底是怎样的伤痛才能把最美的青春年华锁在这里,可看到女人脸上的荣光,和清亮的眼神,知道她已经痊愈了,甚至无比自在,这让罗宇霜羡慕,同时从她身上看到一种另类的美感,和年龄无关的美感。
一直走到村口,才想起忘了买饭,又折回去,怕年糕变硬,买了一份炒面和一份粉汤,回去看表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她出来了两个多小时,却像受了一场岁月的洗礼,那间咖啡书屋像是在时间之外,或者刚才的经历是南柯一梦,但胃里暖暖的咖啡,无比真实的像身体输送某种热能,还有腋下的三本,她真的碰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