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失控(1 / 1)

大家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只是说心跳的很厉害。

小老板来公司后,看到她煞白的脸色后,语气也软了:“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吧。”

罗宇霜点了点头,突然孙梦凡走到她旁边问:“用不用送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罗宇霜努力的笑了笑。

走出办公室,乌云厚厚的压在头顶,地上是湿漉漉的雪水,害怕因低血糖晕倒,她往肚子灌了一碗馄饨,然后像上刑场似的走入地铁,当坐到地铁的座位上时,眼泪又如雨似的流出来,连这样小的一件事都需要用尽她全部的力气,最关键的是可能连班都上不了,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要遭受这样的精神浩劫。

回到小屋,收拾了一些换洗衣服回到王亚迪家,她已经成为这个城市最大的依靠。

晚上王亚迪下班回来,她抱着膝盖把白天的情况说了,王亚迪面色凝重的说:“那这几天你就在家休息吧。”

她很感激王亚迪能在如此艰辛的时刻收容自己,虽然她一点也不了解她的痛苦,但至少能让她有一丝安全感。

第二天,罗宇霜没有去上班,和“小老板”说了辞职,“小老板”倒是看在她身体不舒服的份上不用她亲自跑过来办离职,她想起了好不容易有些交流的孙梦凡,微信对她说了辞职的事。

孙梦凡发来一大段话:“这工作我也早不想干了,既然辞职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不知道你身体怎么了,总觉得你近期状态不太好,如果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联系我。”

“谢谢。”

罗宇霜放下手机,透过窗户看出去,外面似乎又飘起雪,窗外的人们都在为了生活奔波忙碌着,而她却成为了一个废人。

她无法进入睡眠,怕一睡再也醒不过来,怕做那种灵魂在上空飘浮或坠落的梦。

几天后,王亚迪看着半人半鬼,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的她说道:“你要不回家吧。”

这是在赶我走吗?罗宇霜眼里充满悲伤的看着她,本来说好去精神病医院看看,但她特别害怕出门一拖再拖。

王亚迪或许怕她误会,解释道:“家人毕竟是你最亲的人,或许回到家就好了。”

罗宇霜想了想,不是想家人能拯救她,而是想若自己真的疯了做了傻事,家人可以及时的收拾残局,这几天她怕看到刀,不敢接近窗户,有天傍晚去附近散步甚至不敢接近大桥,她的大脑都是各种结束自己的幻想,甚至开始上网搜索因自杀死去的名人,她深切的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

“好,我这就买票。”她上网马上预定了明天中午的机票。王亚迪松了口气,这些日子她一直紧绷着,为家里这个半疯的人感到担忧,即害怕又同情她,她不知道一个人到底痛苦成什么样子,才能每天以泪洗面,食不能咽,如果说压力大,那她自己压力才大呢,霜霜毕竟比自己还小两岁。

罗宇霜咬着牙乘上地铁,然后回自己的小屋收拾行李,坐在湿冷的被褥上给哥哥打了个电话,她很少和哥哥联系,但这次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哥……”罗宇霜叫了一声就大哭起来。

哥哥马上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

罗宇霜一边擦着泪一边说:“我可能得病了,最近总想着死。”

哥哥沉默了会儿说:“快回家吧。”

“我已经订了机票。”

“好,把航班信息发给我,我去机场接你,你刚才说得病,是去医院检查了吗?什么病?”

“抑郁症吧。”

哥哥听到可能是精神方面的问题,沉默了会儿,沉声安慰道:“先回家再说。”

挂了电话,她又带着哭腔给妈妈打了电话,妈妈正在城里置办年货,听到她哭,就在街上扯着嗓子问:“怎么啦?”

她擦了擦眼泪不想说太多,只说了自己明天回家。

这是她第一次在家人面前展现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但她已经走投无路,如果不是因为有至亲至爱之人,她大概能当机立断的以结束自己的方式结束内心的冲突和痛苦。

晚上,王亚迪请她吃了披萨,餐厅放着舒缓的钢琴乐,暖色的灯光把每个人的脸色晕染的温柔祥和,而她面对着这一桌食物,陷入了恐慌,为什么连吃饭的兴趣都没有?

“你回家准备怎么办?”王亚迪担忧的问。

“先回去再说吧。”她觉得说这句话都很费劲,“我第一次发现连活着都需要费劲所有的力气。”

“你不要想太多,其实有的事情你要往简单的想。”王亚迪尽心尽力的安慰着她,罗宇霜看了她一眼,虽然她的安慰如此多此一举,但如今身边有个人能陪着自己,她已经千恩万谢了。

披萨剩了一大半,一向节俭的王亚迪打包回家了,躺在床上,听了会儿李月风的歌,罗宇霜的眼泪再一次流出来,不是因为感动他会写关于自己的歌,而是发现他的歌,包括他本人,不再是自己的希望,她觉得一切都错了,世界错了,生活错了,世人们无任何意义的在奔忙,所谓努力是为了什么?功成名就又有什么意义?既然结局都是死路一条,活这一回不就是徒劳吗?既然知道没意义,她无法将自己融入进这样的世界里,况且还要委曲求全的讨生活。

当躺在床上,她又怀疑起为什么要黑夜睡觉,甚至在思考自己为什么是人?脑袋无数的杂念像细针一样扎着她的心,她知道所有的思考没任何意义,只是控制不住,越让自己不想,仿佛调入一个更巨大的漩涡,她觉得马上就要神经错落了,因此内心充满恐惧,因恐惧身体开始出现一些反应,惊颤,心悸,一趟趟的往厕所跑。

第二天天亮,王亚迪嘱咐了几句去上班了,她收拾好行李,担心因低血糖晕倒,把昨天打包回来的披萨混着热水全塞进了肚子,然后向机场走去,她从未想过有天回家是这个状态,就在妈妈离开上海前,她还对自己发誓,今年一定要给家里置办点大件,比如空调,全自动洗衣机,可就几天的功夫就陷入这样的沼泽之地,世界完全变了色彩。

这几年她是比以往要更敏感一样,也无端的充满悲伤和压抑,但总会千方百计的和自己讲和,像如今这样的混乱已经失去了她的控制,反而越控制,让她在沼泽陷的越深,她不再为某一件事和某一个人悲伤,她被一种连自己都不知晓的巨大痛苦裹挟。

去机场的这段路,也似布满荆棘的悬崖,而她就是那个攀爬的人,好几次因为莫名的恐惧变得视线模糊,她觉得自己随时都要拉住旁边一个人声泪俱下的求救:“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可就算去医院,医生能救得了自己吗?她知道问题不是出在生理上,虽然她的生理已经出现手臂颤抖。

来到机场,办理完登机,在候机大厅的书店她看到一幅打印版本的梵高《星空》画作,突然一下子哭了,她第一次理解了这幅画,她的情绪忽然像从身体跑出来和画混为一体,这样的星空不就是她现在看到的世界吗?她很激动,也像得到了抚慰,这个世界一定有不少和她一样的同类,很多人肯定也曾掉入泥潭,最终顽强的爬出来,她可不能倒下啊。

飞机穿过层云到达云霄,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她任然充满担忧,每次飞机遇到气流开始颠簸,她总有种想大声尖叫的冲动,心脏会跳的很厉害,经过两个小时折磨,终于落地了,老家的天也是灰蒙蒙的,这样灰的天算是这个城市的特产。刚领了托运行李出来,就看到哥哥清瘦的身影,她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哥哥接过她手中的行李,一边打车去高铁站,一边说:“回来就好了。”

到了高铁站,在候车大厅,她把自己的状态和哥哥说了,哥哥突然带着安慰的笑容说:“人生如果真没意思,秦始皇怎么还会想长生不老。”

罗宇霜擦掉眼泪不再说什么,哥哥一路上给她讲了很多大道理,她只是沉默的听着,回到家,家人并没把她的情绪当回事,以为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

妈妈说:“回来就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爸爸则讥笑她,“你这么爱吃,死了就没得吃了。”

她把自己关在卧室开始大哭起来,直到妈妈叫她吃饭她才出去,看着桌上的饭菜,她木然得告诉在坐的父母和哥哥,说:“我可能脑袋出问题了。”

“胡说八道。”妈妈剜了她一眼,爸爸则说:“要说脑袋出问题,这个家我先出问题。”

妈妈又骂爸爸胡说八道,哥哥一向话不多,只是默声吃着饭。

晚上躺在床上,妈妈在另一间屋沉沉的呼吸声徐徐传来,而她的眼睛却亮如灯,就这样一直亮到天亮。

早饭时,她只吃了几口菜,家人才意识到一些问题,问她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了,爸爸甚至说:“是不是在外边欠下债了?”

她摇摇头,但眼泪滚了出来。

妈妈更是着急,不断的逼问她。

“我就是觉得活着没有逻辑了,大家都要吃饭,而我却不知道吃饭为了什么。”

她擦了擦眼泪,恳求道:“你们要不送我去精神病医院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