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吃饭呀,用点力,你看石臼里的叶子都没捣碎”女孩‘嫌弃’地摇了摇头,有意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向身旁的少年。
“哎呀,你个笨蛋,用这么大劲儿干嘛,药汁都溅我手上了,你真是笨死啦。”她不由分说继续一个劲儿地数落着。
那男孩耷拉着脑袋,脸上郁闷非常,心里犯着嘀咕可手中还是听话的减少了石杵的力度。
就在这时,门口处的光线一暗,地面上凭空出现的阴影让屋内的人纷纷抬起头来。
“爹!岳伯伯!”女孩开心地喊道。
“父亲!韩叔!”男孩眼里闪着求救的光芒叫道。
早在进门之前,光听声音韩冰对屋内情况就已料定一二,眼下一览无余更是印证了其想法,“怎么?你又在欺负绝儿了?”
“我没有!”韩纱目光一躲小嘴撅起,不满道。
韩冰板起脸来,“还敢抵赖,你说你多大了,整天嘻嘻哈哈,就知道玩儿。你要是有绝儿一半用功……”
潘绝的本意是让韩冰把自己从捣药这种枯燥的活儿中解救出来,可他如此训斥韩纱自然是于心不忍,所以急忙替她辩白,“韩叔,纱儿真的没有欺负我,是我太笨了,骂我几句也是应该的,您别责怪她了。”
“唔……”韩纱的回眸狠狠地瞪了潘绝一下,心里想着什么叫‘骂我几句也是应该的’,这不是变相地说我还是欺负你了吗,哎,手笨嘴也笨,不过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维护我。
韩冰‘怒’意未消,“你自己看看,就这样绝儿还帮你说话,你……!”
“够了!韩冰你有完没完了,多大点事儿值的一直说个不停吗?!”一口打断了韩冰的话,并对韩纱招了招手,“来,纱儿别理他到伯伯这儿来”
“略……”韩纱俏皮地吐出舌头朝着韩冰扮了个鬼脸,既而又示威般地扬了扬拳头,这才连蹦带跳地走近身边。
捏了捏韩纱的脸蛋,拿出唯有面对她才会出现的温和语气,“小纱儿,从今天开始你爹若是再呵斥你,你就告诉伯伯,伯伯替你揍他,好不好?”
韩冰见状,深知这张怒容是难装下去了,随即无奈地倒出了怨口,“大哥,当着孩子,你是不是多少给小弟我点面子啊?”
笑骂道“都是自家人要什么面子,换我说你生了如此伶俐可爱的女儿就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面子!”牵起韩纱的双手,继续道“小纱儿,答应伯伯一件事儿,等以后伯伯老了,管不动那臭小子了,你可务必得帮伯伯看住他,他要敢不听话你就像刚才那样骂他,或者罚他,好吗?”
韩纱眨巴眨巴眼睛,慧黠地答道“嗯,岳伯伯,我一定会看好绝哥哥的,他要不听话,我就…哼…我就罚他给我捣一天的草药,外加不许吃饭!”说完,她偷偷瞟向手握石杵脸上尽是生无可恋的潘绝。
耳朵里,韩纱的‘妙计’令一阵忍俊不禁,他宠溺地刮了下韩纱地鼻子,“哈哈……好!就依你说的办。”
目睹着这番场景,竹欣莞尔一笑,她红唇微启轻言提醒道“还愣着干嘛,快给你岳伯伯敬茶。”
点了点头,韩纱转身麻利地小跑到茶几边上,伸手拣了个她觉得最干净的茶杯小心翼翼地置于案上,釉着青色花纹的茶杯稳稳当当,就像她此时的心情平平静静。执起壶把缓缓倾斜,细柔弯曲的茶水顿时在杯底化开升腾出一团热气。
韩纱全神贯注地盯着杯内茶水,待漫至六分,她左手灵巧地掂起壶嘴,当最后那串离壶的水线穿入杯中,正好是一盏七分浅茶。
韩纱两手端着茶杯恭敬地递到面前,小嘴儿吹了吹冒起的蒸气,甜甜地叫道“岳伯伯,请喝茶。”
喜笑颜开地接过韩纱递来的香茗,并未急于喝下,他将之凑近鼻子边儿闻了闻,然后小小地呷了一口,当即一本正经地称赞道“啧啧啧…儿媳妇儿斟的茶就是与众不同,茶香沁溢,茶汤高亮,茶味甘甜清洌,唇齿留芳。入腹之后全身上下可谓说不出的舒慰。假若这盏茶能永世保存我是断断不舍得喝下第二口。”说罢,看向双颊绯红,分明还陷在因‘儿媳妇’三字所带来的窘境而娇羞不已的女孩,眼含笑意地又小小地呷了一口。
仰头暗喜地注视着喝茶人咽动的喉结,韩纱怯生生地说道“岳伯伯,您要爱喝,纱儿天天泡给您喝。那么一来,不就相当于永世保存了嘛。”
“哈哈……”面朝韩冰得意地笑道“听听,都听听,我上辈子是积攒了多大的功德才能有如此待遇。小纱儿,你有这份心意就足够岳伯伯梦里笑醒千百回了。不过,好东西不能天天享受,更不能独一人享受。你可得一视同仁,不然你爹你娘怕是要吃醋了。瞧,你爹那张脸难过得都快哭了。”
“哼!我才不给他倒呢!坏爹爹,只会凶我。”韩纱气鼓鼓地嘟哝道。
韩冰满不在乎地应道“哟哟…你不给我倒,自有他人给我倒,是不是啊,绝儿?”
“是!”
话音刚落,一道喷火的目光顿时冲入潘绝的眼眶,吓得他忙不迭地改口“不是!”
“到底是不是?!”韩冰和韩纱不约而同地质问着。
“这…这…这个……”看看韩冰再看看韩纱,潘绝的眼珠不停地在二者身上徘徊,途中也不知第几次路过的身躯,他灵机一动,“爹,您和韩叔大清早就东奔西走,时至午后才匆匆归来,论辛苦除您二人无他。父亲,要不我陪您回家咱就甭打搅韩叔了,这样您俩均可安心地休养宁神,您说是吧。”
儿子的企图自然是心知肚明,但他佯作不解其意,“小兔崽子,你少跟老子来这套,‘休养宁神’?讲话还是你会讲,不想留下来捣药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别觉得捣药没用,它能好好磨练磨练你的耐性。”
潘绝‘黯然叹气’,“哎…爹,真是什么都瞒不了您,我服了。”
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知子莫如父,老子是你爹!有关你小子的事我知道只多不少。就说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点明了,你小子比谁都清楚,再有下次,老子新账旧账一起算。”
无疑,这父子俩的配合非常默契,倘若直接说“嗯,跟我回家”那肯定会被一眼认出是在逃避问题故而打破砂锅问到底,但巧妙地把儿子推到另一个敏锐的问题便有效地激发了韩冰韩纱向该问题靠拢,且致使他们以为潘绝是因为不想捣药才回家却并非其二人的追问。这一做法既帮了潘绝也终结了一对父女的互掐。
果然,正如料想的那般,已经转移关注点的韩纱连忙开始了义正言辞的帮腔,“岳伯伯说的话你都听见啦,我让你捣药是为了你好,可你每次都推三阻四。哼,好心当作驴肝肺。”
潘绝嘴唇动了又动,遗憾的是末了也未闻半字片语从中蹦出。骨鲠在喉的滋味儿着实让潘绝好不难受。万分无奈之下,他只得摇头坐下握起石杵用行动回复韩纱的责怪。
“小纱儿”轻声一唤,笑眯眯地问道,“那你愿不愿意去岳伯伯家里玩啊,刚巧昨天冰莲湖破冰,喏,任劳任怨的船夫不就在你旁边坐着吗?”
“咚…咔咔…咚…咔咔…”
或许是麻木无感亦或许是装傻充愣,潘绝头也没抬兀自沉浸在捣药的节奏中。不过在韩纱看来,她就喜欢某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囧样。这几乎成了她日常必不可少的乐趣之一。
“真的?我愿去,我愿去。”韩纱不假思索地应道,脸上流露着的尽是惊喜与神往。
而接下来上演的一幕使众人充分领略到了韩纱的‘言行合一’。只见她小巧玲珑的身体旋即一转仿若彩蝶般飞扑到潘绝身旁,两手探出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其拉起,随即连拖带拽地出了房门。
“别捣药了,娘,我去岳伯伯家了,余下的药材就麻烦您啦。”
“纱儿,你慢点…慢点…韩叔,晚饭之前我定把纱儿送…返…”
屋外,两个小家伙的声音悠悠传开;屋内,放下已被喝得涓滴不剩的茶杯,“行了,那俩孩子也算让我给支走了,韩弟,你与弟妹聚少离多,趁着功夫你多陪陪她。弟妹,如此我便打道回府了,尔等莫送,莫送。”
去了三者,空荡的竹屋虽减了甜美的笑语;留了双人,淡雅的竹屋却添了无尽的柔情。
这一刻,韩冰和竹欣的眼里只有彼此,缓缓走近,相拥而立。他将下巴抵在她的乌发上,嗅着发丝上飘来的淡淡清香,韩冰心中不由地生起一阵温馨与满足,“欣……”
“嗯……”竹欣的耳朵紧紧地贴在韩冰的胸膛上,低喃伴着强有力的心跳声透体传出震动着她的耳膜令她细声应道。
“好想就这么一辈子抱着你,忘记时间,放任所有;地老天荒,相守白头。”
绵绵的情意流淌在每一个字里每一段行间,甜得竹欣缱绻万千以致环抱的双臂更紧了些。
“欣…今年…今年…”
感觉到韩冰的欲言又止,竹欣抬起深埋于怀的螓首,泛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手指温柔地撩开妻子眼角的发丝,沉默许久,韩冰似是下了某种决心,“今年,你别再出去行医了,好吗?”
“为什么?!”夫君的话犹如一粒石子猛地嵌进竹欣的心坎里,她足足怔呆了数息后才缓缓回神并抽出韩冰腰间的双手捧着他的脸颊问道。
韩冰的手掌贴上竹欣的手背,“近些年来,韩府可谓顺风顺水,家族声望也因你的辛劳愈发响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一番缘由娓娓道开。韩冰满腔的感情凝成了一股冲动,一股子想借全身的火热把眼前人儿融化的冲动。他两手扣着竹欣的肩头狠狠地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当即紧紧地抱着她。“我知道病人在你心中的重要性,因此这些年我从未劝阻过你。可你的生活不光有病人还有家人呀,想想纱儿,想想绝儿,想想父亲…为了咱家,为了韩府上下,我求你今年别再出去了!”
“冰…我…我答应你”寥寥几字却仿佛用尽了竹欣所有的力气,丰肌弱骨的娇躯一软,她艰难地张口道,“但是,还有一个孩子和一位大娘尚未痊愈,我必须去把他们治好。冰,治好他们,我今年就不出城了。”
“这……”不容韩冰反驳之言脱口,竹欣的指尖便捂住丈夫的嘴唇,接着仰头闭眼深情地吻了上去。
而韩冰也是在微微发愣后,同样闭起双眼,配合着妻子贝齿内的温软,爱怜地回应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