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美云本来心情好了不少，还想煎两个荷包蛋，她和宣世德一人一个，煮两碗阳春面吃的，在外面转了大半天，她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日子总得过下去，不能轻易放弃，宣世德虽然有缺点，可也有优点，对她还是很好的，她自己挑的男人，打破牙齿也要和血吞下去，不能让人瞧扁了。

可听到宣世德说的话，还有他脸上那憨厚嗫嚅小心翼翼的笑，顾美云一下子就炸了，一把拍掉了那五十块，怒吼“你借钱了谁还？还不是我，你那点工资还不够喂你家那些吸血虫，宣世德，你怎么这么窝囊？”

说出窝囊这两个字，顾美云愣住了，心里很难受，像是有一只巨大的虫子，在撕扯她的心一样。

终于，她骂出了她妈妈说的那个词，她也承认了自己拼了命要嫁的男人窝囊了。

宣世德并没生气，他只是觉得自责，因为他确实窝囊，没能力让父母兄弟姐妹，还有妻子过好日子，他的工资比顾美云低，每个月的工资给了家里还不够，还要拿顾美云的工资贴补。

“怪我没本事……”

宣世德自责地抱着头，蹲了下来，那五张十块钱，散落在地上，昏暗的灯光射上去，原本鲜亮的绿色，显得灰绿暗沉。

“你除了会说对不起外，还会做什么？从此以后，我的工资我自己花，你别动一分钱！”

顾美云咬牙切齿地说着，下定了决心，她要对自己好一点，否则宣家那个无底洞，会榨干她的。

妈妈说的对，宣家永远都喂不饱，她得为自己打算了。

“好……”

宣世德答应了，长叹了口气，心里却犯起了难，以后给家里的钱至少降一半，他妈肯定会闹，日子又不能太平了。

以前钱也不多，日子却过得很平静，他妈也没闹，为什么现在钱多了，他妈反而三天两头闹了？

宣世德想不明白，心里揪得慌，再看顾美云冷若冰霜的表情，他心里更难受了。

除夕到了，家家户户都准备过年了，弄堂里飘着菜香味，小孩欢快地玩耍着，处处都是欢声笑语，小诺和小诚也在外面玩，都穿着崭新的滑雪衫，小诺是蓝色，小诚是红色。

江小暖本想给俩孩子都买大红的，但小诺坚决不要，现在的小诺已经很有主见了，穿衣服必须得他自己搭配，不合他的眼，他是坚决不穿的。

小诚就好说话多了，随便穿啥都行，不穿也行，其实小家伙更喜欢光着身子些。

买滑雪衫时，江小暖带去了兄弟俩，小诺本来挑中的是白色，他最喜欢白色，但江小暖没同意，大过年穿白色不招财，让他挑选除了白色以外的颜色。

无奈，小诺只得退而求其次，挑了件淡蓝色的，他比较喜欢素雅的颜色，小小年纪眼光还挺高。

小诚身上的则大红色，穿着像一只喜庆的灯笼，大人们都喜欢，只有小诺嫌弃，觉得弟弟真蠢，又被大人忽悠了。

“哥哥……炮……啪……”

小诚迈着小短腿，朝哥哥跑过去，他口袋里的炮仗放完了，想从哥哥口袋里拿一些。

当然江小暖不会让小家伙们自己放，而是让巧巧和周玉青跟着，周玉青现在是高一，长身玉立，温文尔雅，已经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

周玉青和巧巧都很稳妥，让他们看孩子，江小暖放一百个心。

“小诚慢一点！”

巧巧在后面追，担心小家伙摔跤，果然，话音才刚落，小诚就摔倒了，不过他自个一骨碌又爬了起来，啥事都没有，还拍掉了衣服上的灰，笑嘻嘻地挤在哥哥身边，伸手去拿炮仗。

小诺嫌弃极了，蠢弟弟穿这件大红衣服，就像一只移动的灯笼椒，他最讨厌吃灯笼椒了，可妈妈总让他吃，还说维生素丰富，吃了身体好，烦死了。

“给！”

小诺给了蠢弟弟几根二踢脚，小诚就很高兴了，嚷嚷着要自己放，巧巧不放心，怕小诚炸了手。

“二踢脚无妨，我盯着。”

周玉青答应了，递给小诚一根二踢脚，让他抓着，小诚开心极了，还要自己点引线，周玉青也答应了，将燃着的香烟给了他，小诚咧嘴笑了，胖爪子将香烟伸到了引线处，点燃后，引线噼里啪啦地着了，火花四溅。

“快松手！”巧巧惊叫，担心炸手。

小诚却不肯放，一直等引线快着完了，才松开手，二踢脚‘啾’地叫了声，朝天空窜了上去，然后就是一声‘啪’，炸了。

“好玩……还要！”

小诚跳了起来，自己放才好玩呢，周玉青也极纵容他，同意他自己放，接连放了好几根，巧巧也放心了，二踢脚挺安全的。

小诺却瞧不上二踢脚了，他想放点大招，眼睛转了转，小诺有办法了，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根巨大的炮仗，是他拿奶糖和弄堂的孩子换的。

一直没舍得放，放在口袋里藏着，也没敢让妈妈看见，否则肯定没收了。

小诚冲蠢弟弟招了招手，小诚乖乖地跑了过去，周玉青要跟着，小诺却说“不玩了。”

“那就回家吧，擦擦汗。”

巧巧也觉得该回家了，领着兄弟俩回家，院子里的炉子上炖着腌笃鲜，空气里都是香味，还咸肉咸鱼的腊味，混和成了年味。

周玉青也回家了，他要去练下大字，这样能锻炼右手，这几年天天练习书法，他的右手灵活了很多，一直坚持下去，他的右手应该会更灵活的。

小诺叫来了外公，江大宝憨厚地笑着，跟着俩孩子一块儿，院子里没人，就他们爷仨，江老太在厨房和徐婶说话。

“扔进去，啪！”

小诺把四根巨大的炮仗，引线都拧成了一股，递给了江大宝，示意他点燃后，扔到墙根处的坛子里，这样肯定能炸开花。

为了炸这只腌菜坛子，小诺都憋好久了，今天好不容易搞到了大炮仗，他得炸一炸，绝对会像电视里的炮声一样，轰轰烈烈。

“好！”

江大宝哪知道这样炸的后果是啥，外孙想玩，他肯定得答应，点燃了引线，他拆开坛子盖，将炮仗扔了进去，然后盖上盖子，抱起俩外孙跑远了，还不忘捂住兄弟俩的耳朵，但被嫌弃地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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