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顶眺望远方,陈余用力伸了个腰。
“看!大好河山啊!”
死啦死啦讪讪一笑:“这样的大好河山,日本人占据的更多。这些天来来往往多少人,你难道就没有听到一些风声,我们又大败了。
南京、中条山、中原、华北,现在轮到华南了。那可不是我们几万人的溃败,而是几十万人的大败,败的一塌糊涂,要不是滇西缅北战事给国内提了口气,不知道有多少国人会丧失抵抗之心。”
闻言,陈余脸颊抽动。三十七天失三十八城,一天失一城,几十万士兵溃败,数千万国民失去家园背井离乡。更可怕的是国内的军队失去抵抗信心,全无抵抗之心。
死啦死啦说的没错,如果不是滇西缅北的战事勉强顺利,国人估计会直接投降。这也是为什么川军团、海正冲团只是挫败日军进攻,消灭几百人就能让全国振奋,被誉为青年民族之军,吸引鼓舞国内众多青年参军。
国内战事的失败,让山城更加注重滇西缅北的战事,任何胜利都是对国内低迷抗战氛围的提升。大肆宣传没有错,只能让这些为数不多的胜利消息传入国内,让国人振奋起来。
“国内溃败,我们就要放弃抵抗吗?”
陈余眼眶发红,不觉间带上雾气:“我们现在是国人的希望,如果连我们武器装备精良,人员素质高的军队都放弃抵抗,那我们为什么不在南京失陷便投降?
阿译!淞沪之战,他没了父亲,可依旧选择参军。迷龙!从九一八开始他就在流浪,你知不知道每年九一八,他一个人躲在家里哭;烦啦!家里书香门第、家财万贯,即使当顺民也能活的滋润,可人家一大家子都不当,即使万贯家财散去也不肯遗落敌占区。
四行仓库谢长官,死守仓库,最后悲屈含冤被刺杀;东北***将军,一个人穿行在白山黑水之间,没有支援也在战斗。邓世昌!全军惨败,就算给邓公一万次选择,他还是会撞向吉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陈余揪起死啦死啦的衣领说:“我打了很多年的败仗,他们也打了很多败仗,败的一塌糊涂!我就是要告诉日本人一个道理,就是要告诉他们一个事实!
我们国人还有人抵抗,还有人不服输,还有有志青年不愿甘愿做奴隶!我们是军人,虽百战百败,但还是不怕死的!”
忽然间,死啦死啦愣住了。他伸手抹去陈余眼角的泪痕,粗糙布满污垢的手指轻轻拭去泪水,死啦死啦闭上眼睛,安静的躺在山头。
他很少看见,不!
是几乎没有看见陈余如此悲伤,上一次落泪是在东岸,看见满地无人处理的尸体,求人去西岸拾捡那些在第一次远征时,距离东岸只有一江之隔,却无力倒在森林中的同袍同泽。
“上面让你打仗吗?上面让川军团出战吗?”
陈余沉默下来,不知该如何回答死啦死啦的问题。作为一个曾经在地方保安团混的风生水起的人,死啦死啦深刻见识过国军作风,那是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思维,改不了。
我们如同上古洪荒时期遗留在滇西的九黎遗民,坐看天下风起云涌,目视战火烧遍整个神州大地。好像唐基以及虞师其他人都默契的忘记川军团,连同军部、长官们都忘记。
十几天来川军团没有接到任何命令,他们宁愿从国内调派部队支援龙陵,也不愿打扰距离龙陵只有二十公里,一昼夜即可奔袭至战场的川军团。
连虞啸卿都忘记了,国内的部队沿着川军团驻扎的高地公路前往龙陵,在每天密密麻麻的人流量中,所有人都想看见虞啸卿。很多人认为找到虞啸卿,川军团就能摆脱枯燥乏味,远离那种沧桑。
余治也率领战车队归建川军团,他出院之后便马不停蹄来到前线,可是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苦守。
时间缓缓过去,川军团众人的耐心也逐渐消散。在禅达时,每天每日刻苦的训练,就是为了反攻之时,可现在长官们的做法让川军团众人之前的艰苦卓绝成为泡影。
在一个月后,阿译放弃向虞啸卿每日发送电报请战,虞啸卿肯定看见过那些电文,可他一个字都没有回答。阿译在军部的训练班同学悄悄向他说了些小道消息,虞啸卿已经从腾冲方面沿公路抵达龙陵前线。
如此,阿译也不再向虞啸卿每日发送电文请战。
虽然师部默契的忘记川军团,但也只是暗中不允许川军团继续作战,物资给养却按时送达。这似乎是虞啸卿最后的关照,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抬头看见天空中数量众多的战机组成的编队飞过,陈余坐在山顶的岩石上写信,然后托人送回禅达,在没有战斗的日子,写信将身边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这成为陈余唯一能做的事情。
张立宪扑哧扑哧喘着大气爬上山顶:“盟军飞机编队,我们要进攻龙陵了!”
“有你的份吗?”陈余放下铅笔,回头说。
爬上山顶的张立宪抬起头看向天空,随后耳边传来模糊不清的炮声。张了张嘴,目送编队消失在远处天边,张立宪无奈的走下山坡,继续每天数着从公路过去的军车。
没有战争,川军团的老兵们每日如同行尸走肉般,打回缅甸一直在支持心中那股摇摇欲坠的身体,这也是很多人活着的理由。
反攻龙陵继续,张立宪每天数着从山下公路路过的军车,而烦啦找到一个打发时间的方法,他开始数起天空中飞行的盟军飞行队。阿译每天都在叹气,死啦死啦把自己关在帐篷里,除了吃喝拉撒,绝不出帐篷一步。
这几日,陆陆续续有消息传来。
路过的伤兵说攻击不顺利,但是虞师作战勇猛,得到几次口头嘉奖。听见攻击不顺利,张立宪猛的站起身,藏不住脸上的高兴。这可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情,自觉不对的张立宪拧着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