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纹又咬牙切齿“要这么说,还不如我们都散了,单让她在这屋里伺候呢!”
正说着,袭人捧了新领的纸墨打外面回来,见二人正骡子咬架似的围攻小红,忙上前问明了缘由。
待问明了因果之后,袭人不由笑道“不过是闹了个误会,让小红以后注意着别再坏了规矩就是,值得你们这样呜嗷喊叫的?”
这话明着是帮小红转圜,暗地里却也认定是小红先坏了规矩。
随即她往院门外一努嘴“你既然闲着,正好去前院问一问,看这月还有什么要领的没。”
小红乖巧的答应一声,转身便匆匆出了院门,又在门外悄默声站住了脚。
隔着门槛,依旧能听到里面秋纹碧痕在指桑骂槐,却并不见袭人开口阻止。
于是她原本还算淡定的小脸,就彻底垮了下来,秋纹碧痕这两个竞争者也还罢了,不想袭人竟也明显对自己十分排斥。
要知道就算小红顶了晴雯的缺,也万万越不过袭人去。
可即便如此,袭人却还是……
小红用帕子揩了揩眼角,闷头向二门外行去。
这一路行来,她人离宝玉越来越远,心里头也跟着萌生了退意。
晴雯那样受宝玉宠爱的大丫鬟,都能被排挤走,自己这一上任就把人全得罪了,即便真能得偿所愿,又如何能长久的了?
还不如另寻别处,甚或是找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哪怕是小门小户的,总也好过这般寄人篱下不得自主。
“这可真是巧了,小红姐、小红姐!”
正想着呢,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呼喊,抬头看去,却是跟着宝玉某个小厮,正满脸堆笑的快步迎上前来。
自从茗烟被解送顺天府之后,这些小厮明显都乖顺多了,到跟前竟还先郑重的行了个礼,然后才笑道“等了这半天,也没个人儿出来,好姐姐,烦请你进去带个信儿,就说廊上的二爷来了。”
“什么廊上廊下的。”
这时就见个身着宝蓝色文士袍,头上缀着猫眼、腰间环着玉带的英俊青年从屋里出来,气宇轩昂的道“你见了宝叔,只说是芸儿求见就是了。”
小红这才知道是本家的芸二爷。
因听说这位芸哥儿非但入了焦大爷的法眼,连宝二爷也曾赞他办事踏实又知道上进,她不由死盯着狠看了几眼,心下也是不由自主的活泛起来。
同时,她嘴里道“依我说,二爷先请回家去罢,有什么事都等明儿再来,今晚上得空儿我先回了里面,好给您铺垫铺垫。”
贾芸闻言不解“这是为何?”
小红解释道“我们爷今儿也没睡中觉,晚饭自然吃得早,晚上他又不见外客,难道让二爷在这里等着挨饿不成?不如先家去,明儿再来才是正经。”
说着取出帕子擦了擦脸,等掖回腰间却似是手滑了,直接让那帕子落在了地上。
这也是戏里常见的桥段,什么帕子、锦囊的,都如同月老的哄线头一般,但凡被男人捡去就要缘定三生。
贾芸是个激灵的,见小红落下帕子之后,又偷眼打量自己,就猜出了这俏丫鬟七八分的心思,当下却是不动声色的笑道“那我就不叨扰宝叔了,这几本书是我新进搜罗的,看宝叔合不合用,若是不成,我再另外想辙淘换。”
说着,从袖子里摸出几本书,递到了小红面前。
小红急忙接在手里,二人四目相对,小红娇羞一低头,转身便又往回走。
贾芸目送她远去,又把那小厮打发了,看着地上的手帕,却是不由犯起难来。
若在以前,能被这么个俏丫鬟相中,他只怕早欢天喜地的把帕子拾起来了。
然而……
贾芸现在却早不是那个除了姓氏煊赫之外,几乎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了。
这近一年来跟在焦大爷身边,非但吃喝不愁家有余财,还在衙门里开拓了眼界见识——更重要的是,焦大爷还许诺只要自己实心办差,等到陛下抬举匠官的时候,就帮着自己弄个官身。
若真有了官身,再娶个丫鬟做正室,显然就不合适了。
让她做妾,她又未必肯答应。
思来想去,贾芸最后留恋的看了眼那帕子,一咬牙也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那红彤彤的帕子在风中徒劳的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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