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们后方,辅兵们已经准备了大量火把、火盆,竟是要挑灯夜战了,一点不给晋人喘息的机会。
能连番车轮战,耐苦战,是强军的标志之一。“褐色牲口”夏兵,即将称一称“黑色牲口”晋兵的斤两,晋人一旦承受不住,就是兵败如山倒,毫无疑问。
大宁县城外,夏三木扒了上衣,亲自擂鼓。
据守城外营寨的马嗣勋亲自带队出击,击溃了一股从北方过来的敌兵。
敌兵人数不多,不过千余人罢了,其中还有不少隰州本地人。被击溃之后,直接扔了器械,消失在了山间小道之中,根本不带回去的。
真·晋兵则一路向北,行至半途,又遇到了带兵南下的安元信、史敬镕二人。
“军校皆斩,士卒收容起来。”安元信下令道。
亲兵立刻上前,将几个倒霉蛋揪了出来,手起刀落,斩于道旁。
晋军的战场纪律是十分严酷的。作战不利就是死,没有二话。
士兵们看了噤若寒蝉,万胜军的军官将他们收容起来,编入部伍。
万胜军总共也就三千余人,两千在隰州,其余在慈州,这会已被截成两半。安元信、史敬镕二人好不容易将散在乡间征粮的士卒聚集起来,也只得千三百人,眼前又收容了两百,兵力十分寡弱,如果不算五千余隰州土团乡夫的话。
“继续南下。仗打成这样,我等皆没有好下场,康都头可不是什么宽容的性子。”安元信一脸焦急地说道。
史敬镕默默点头。
第一次出来正儿八经地历练,就遇到了夏军这种硬茬,还被人奇兵突出,占了大宁,横绝蒲州道,大伙都脸上无光。
没说的,只能拼命了。
后方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众人立刻警戒了起来,但没有太过紧张。
果然,不一会儿,数千人扛着大旗匆匆赶至。瞧他们气喘吁吁、一脸疲倦的模样,一定是昼夜兼程了。
“石将军。”安元信、史敬镕见一将驰近,立刻上前行礼。
“安将军、史将军。”石绍雍翻身下马,亦上前见礼。
石绍雍本名皋捩鸡,昭武九姓出身。早年为晋王的亲随侍从之一,善骑术、马战,箭术亦很出众,故得以外放,从下级军官做起,积功升至帐前军军使。
正如昭武九姓喜欢取汉名一样,皋捩鸡当上高官后,取名石绍雍。孩子也改了名,比如二儿子就取名石敬瑭。
这孩子今年八岁,十分聪慧、稳重,才识了一些字,便要读兵书。听闻他很崇拜李牧、周亚夫,立志学习二人,将来应是个人才。
帐前军有步兵三千出头、骑兵千余,早年招募云州吐谷浑、回鹘、鞑靼诸部丁壮编成,后参加了多次战争,经验丰富,实为劲旅——当然那时候还不叫帐前军。
皋捩鸡所部是从晋阳以西的楼烦监牧城出发的,充作大军先锋。行至平夷、石楼之间时,听闻夏军进占了大宁,于是加快行军速度,星夜兼程,赶至隰州。
康君立有令,万胜军余部归皋捩鸡指挥,尽快夺回大宁,打通与李承嗣部的联系。也就是说,这只鸡现在是主将了,故安元信、史敬镕都看着他。
“勿要耽搁了,先至横城,稍稍修整一下。”皋捩鸡一挥手,下令道。
二人自无异议,立刻跟上。
河中战场的情报一份份传递到了洛阳。
邵树德虽然不做遥控,但他依然很关注战局。同时也在考察每一个将领的表现,默默记下,以作日后的评判依据。
赵光逢、谢瞳二人站在地图前。
邵树德默默看着,突然问道:“听闻李克用已至潞州,他带了多少兵马?”
“很难探查到。”赵光逢回道:“只听到了匡卫、拱卫、保卫三军军号,余不知也。”
以前邵树德总觉得自己帐下军号杂乱,现在发现李克用更乱。
晋军还多是小编制,一军最多万把人,少的就三五千,十余万军队,不得整出几十个军号?
“对晋军,还得军政两方面下手。”邵树德说道:“又打又拉,方是正道。”
之所以生出这个想法,是因为最近有晋人来投。
投奔的晋将让人很是意外,竟然是曾经傲娇无比的米志诚。
略一询问原因,原来是吃了败仗,回去后被人瞧不起。再加上他做人也很失败,没什么朋友,四处受到排挤,一怒之下抛妻弃子南奔。
邵树德对他没什么恶感,也没什么好感,打发到突将军,补了个队正。
他也询问了下李嗣本的情况,得知其人已被调往幽州。不过到底是晋王义子,还捞了个新近改编的捉生军军使之职——捉生军,是李克用以山后蕃部为主组建的新军之一,去年编组完成,主要负责对契丹方面的作战。
“李杭这次立了大功,处理完那边的事,抓紧回来,我还有要事交给他办。”邵树德说道:“让卢怀忠不要太过紧张,李克用至潞州,多半是虚晃一枪。乌岭道那地形,也支持不了太大规模的军队。如果战事吃紧,便调左厢一部至西线。当然,万事他做主。”
卢嗣业默默记录。
他的工作其实也是要有技巧的。邵树德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先要领会意图,然后下笔成文。领会不到位,就有可能传递出错误的信号。而且,他也需要对政局、战局有相当的理解才行。
他在邵树德身边干了这么多年还没被换掉,足见其工作是得到了认可的。邵树德曾经开玩笑,卢嗣业再去地方历练几年,回来可以当宰相了。
“再遣使至潞州,面见李克用。”邵树德又道:“就言兄弟相煎,何其不智。我已在洛阳为其修建王宫,侄儿侄女们将来亦有封赏,何必打打杀杀。听不听是他的事,速遣人办理,回来后细细报予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