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等我的消息。”耶律斜涅赤下意识抚上腰间的刀柄,说道。
旷野之中刮起一阵大风。
几乎半人高的荒草甸子之中,马儿快活地撒着换。
秋高气爽,马儿膘肥体壮,正是草原人用兵的时候。
炭山之中,一座风格粗犷的宫殿已经落成。
此地风景秀丽,水草丰美,山间亦很凉爽,端地是一处绝佳的避暑胜地。
拓跋金、去诸二人非常忠勇,在濡源一带安顿下来后,便征发人力,或开山取石,或砍伐大木,为夏王修建行宫。
宫殿落成之后,邵树德赐名“仙游宫”,打算有机会的话,就来此住上数月。
拓跋金、去诸二人的这个马屁拍对了,心中十分兴奋。这次柔州行营大举征兵,他们送去了五千丁壮,外加其余各部落的人丁,凑足了一万,这会正在围攻云州。
仙游宫部这两年也得到了不少好处。既有征服得来的杂七杂八部落的人丁牛羊,也有中原降兵中挑剩下的老弱,整个部落人口达到了三万六千余,可出九千丁壮。
与之相比,奚王去诸的实力就要逊色很多了。他招诱良久,至今不过五千余户,在濡源一带分散放牧。
濡源已经筑城,就在原先的后魏御夷镇故城附近。奚王去诸平日里便住在这座城内,但今日他赶来了炭山。
“此人空口白话,你怎么能信?”去诸发出了灵魂拷问。
随便来了一个人,自称高思继的亲兵,说契丹八部夷离堇耶律亿要派人过来攻打濡源,换你你信吗?
是,此事确实有可能,但眼前这人怎么证明自己身份?况且即便他能做到这一点,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大家都不认识高思继。
这事怎么听怎么觉得诡异。
“你这人好生可恶!”前来通风报信的使者怒了,骂道:“我一路急行,餐风露宿,马不停蹄,差点连吃喝拉撒都在马上。你居然不信?就算你不信,提前做些准备又如何?”
去诸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这准备的代价有多大?这时节大伙都在外头放牧呢,急切间征集不了那么多人手。况且还要安排坚壁清野,多年积累毁于一旦,你赔给我么?”
一般而言,草原上的生活还是比较艰辛的,平日里有忙不完的事情。如果不打仗,那就分散在各处放牧,短时间内召集起来是很困难的。
可以这么说,如果契丹兵真有使者说的一万之众,他们打不过,没有任何胜算。
仙游宫外有一道围墙,以此为依托守御,倒是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但行宫就那么大,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塞进去,更何况还有过日子的家伙什、牛羊、草料等等,东西多着呢,小小的行宫怎够?
御夷城稍大一些,但塞个几千人、万把人了不得了,如果物资放得多了,一万人都塞不下。
如果契丹大队而来,他们带着一部分人躲进城墙之内,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契丹人在外面大肆烧杀抢掠,这损失也太大了。
而为了避免这种损失,就只有提前坚壁清野,将带不进城内的牲畜宰杀,尽量不留下来资敌。同时尽可能快地召集人手,越快越好,越多越好,防备敌人来硬的。
代价很大,决心很不好下。
“我信!”就在使者将要暴怒的时候,拓跋金开口说道:“去岁杨都头动了契丹的附庸部落,他们报复回来亦很寻常。况且咱们抽调了那么多人西去,不能指望契丹人一点不知情。”
去诸闻言一窒,脸上神色有些焦急。
他太清楚契丹人真来了会发生什么了,拓跋金现在就是在赌,万一赌失败了,他们将损失惨重,只能指望夏王赈济了。
当然,如果契丹人真来了,那这些损失就很值得了。
“这位使者说话条理分明,言之有物。晋人去年大肆裁撤关外军镇,今年契丹人南下的动静那么大,残存的据点也必不可保。如果我是耶律亿,不介意再捞一把。”拓跋金说道。
去诸张大了嘴巴,想说些什么,又没有说,最后颓然道:“你是濡源留守,你说了算。”
“好!”拓跋金也不客气,直接吩咐道:“现有几件事,很急。一者,即刻拣选善于骑射的勇士东行搜索,一旦遇敌,立刻骚扰迟滞,这事我来办。二者,派使者前往云州,报予杨都头知晓,这事也由我来办。三者,即刻派人前往各处牧地,召集人手。牛羊能带进城的就带进城,来不及的就藏起来,藏不起来就地宰杀,埋掉,绝不能留给契丹。四者,向部众们晓以大义,激励他们的死战之心。”
“四件事都非常紧要,容不得半分耽搁。”拓跋金最后说道:“契丹大军,可比使者还要早出发半日,一人三马,行军速度是非常快的。我估摸着他们这会不是在三藏口就是在安州古城一带,快了,最多两天就能过来。”
“好!我这便去召集人手。”既然拓跋金做了决定,去诸也不再瞻前顾后。
说罢,匆匆离了仙游宫,打马南行,往御夷镇城而去。
去诸走后,拓跋金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杆长长的马槊,定定地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