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与觉得自己这一觉醒不来了。
很沉,很深,也很久,久到他甚至怀疑这不是梦了,是不是,趁他睡着的时候,命运又把他扔去了另一个空间?
他听见鼓点激越,锣钹铮吟,听见有人起腔,忽远忽近。
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贺君与,贺君与……
他看见很多很多人,在他面前一晃而过,似曾相识,却又不认得。
他在人海里穿行,没有目的。
救护车呼啸着从他面前驶过,他被这呼啸声牵引着奔跑。
他看见浑身是血的人从救护车里被抬出来。
那人一张血糊糊的,看不清五官的脸,冲着他笑,叫他的名字,“贺君与,如果有来生……希望不再遇见你……”
他感受到胸口万针钻心的痛,他拼命地跑,拼命去追赶她,在医院的走廊上,他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满是鲜血的手。
“好了,松手,要进抢救室了。”
手里一空,抢救室的门几乎拍到他脸上。
他举起手,满手鲜红的血……
血色里,浮现一张黝黑的小脸,一笑,露出细白的牙,“贺律师!”声音脆脆的,像夕阳下的糖画,咬碎,麦芽糖的甜味在舌尖跳跃。
“贺律师!贺律师!”
他缓缓睁开眼。
是真的有人在叫他贺律师。
古镇的温泉酒店,窗外是辉煌的灯火和喧闹的人声。
几声贺律师后,此时已没了声息。
他重新闭上眼,眼前不断晃动那血糊糊的画面。是个梦吧?是梦。他如今不是好好的躺在酒店的床上吗?
外面院子里不知在闹什么,笑声连连,其中明显有景书的声音,也有黄大显的。
正是这喧闹,把他从另一个世界慢慢往回拉,尽管,胸口的痛感却那么真切,万针扎过,隐痛不曾消散。
他甚至记不起自己怎么睡着的。吃完饭,黄大显要和景书去爬夜长城,他搞破坏,让黄大显回房间来做标书,黄大显气鼓鼓地回了房间,他也满肚子不自在回房躺下,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此刻应该还不晚吧,他怎么觉得睡了很久很久?
他打开灯来看时间,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宛如晴天霹雳……
门上响起剥啄之声,景书的声音在外面脆脆地响起,“贺律师?”
他起身,去开门。
门外灯火通明,院子中央燃起篝火,居然还烤着一只全羊,羊肉的膻味直钻入他的呼吸。
她站在他面前,身后灯火煌煌,比银河更璀璨,却在她展颜一笑时黯然失色。
“贺律师,我看你开灯了,才来敲门……”她脸红红的,让人想起红彤彤的山楂果儿,“贺律师,你要出来一起吃烤肉吗?我烤了蜂蜜烤鸡的!”
知道他不吃羊肉,特意烤了鸡。
“不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涩涩的。
“噢。”她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一笑,“那你早点休息吧!”
他关上门,将她小鹿一样跑开的身影关在了门外,举起背在身后的手,灯光下,颤抖的手掌,满手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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