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还是忘了吧
第一次和诸伏景光进行咨询的结果并不理想。
因为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
这让我有点想翻漫画,去确定诸伏景光在警校篇的表现,但我又怕犯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反倒束手束脚。毕竟,此刻我就在情境里面,上帝视角总结的事情并非就比个人视角要来得全面。另外,漫画的内容也会相对来说比较刻板片面,尤其是——对我来说,现在的诸伏景光不是纸片人,而是活生生的人。
纸片人一定会有一套标准的拯救公式,但人没有。
或者对我来说,纸片人是客观题,而人是主观题,没有办法轻易解决。
尽管诸伏景光让我很挂心,但我也没有办法只关注诸伏景光。我还约见了其他班级的人。
一周过去,基本把所有人的报告也写出来了。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问题。
十六个人里面,并非所有人都必须要接受咨询。我把时间都排开,咨询时间每次都集中在学生的课余时间或课后时间,时间一般控制在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之间。因为有些学生并不愿意公开自己接受心理咨询的事情,比如说诸伏景光。
真的,不能看他表面很软很随和,在最后确定得接受长期咨询的人里面,他是最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
“我只是轻微失眠而已,请不用担心。”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咨询室的时候,警惕性极高。当时诸伏景光说这句话的同时,他并没有坐在椅子上,脚尖还是朝门外的。要知道,离大脑越远的身体部分越难以控制本人内心最真实的潜意识。他表面很配合,但其实想走了。哪怕我提高了聊天氛围,他也愿意讲一些以前的事情,但是他的态度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这种情况,要么是完全放下了,要么是全副武装。
诸伏景光很显然是后一种。
我固然不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的忠实拥趸,不会认为人的童年对整个人人生起到根本性的作用,但现在心理症结出在童年生活,我认为这需要解开。
不过,我站在他的角度想(说到底我还是知道诸伏景光的性格的),自然是觉得他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接受咨询,是因为怕零会担心自己的情况严重。同样的,他对心理咨询并没有足够的信任,他认为自己就可以解决这件事。在这件事上,他夸大了心理咨询的严重性,同样的他也不理解心理咨询的内涵。
不管怎么样,他不说的话,我这些推断都只能算是不成立的主观臆测。
咨询一般是一周做一次,不需要刻意每天都见。
留在学校忙了十天,给春森老师做总结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这段时间完全没有在想“我会不会变成杀人凶手”的事。
在做一周汇报的时候,我把所有学生的情况进度也说给春森老师。提到诸伏景光,春森老师一边看报告,一边建议我,既然诸伏景光不想到心理咨询室,那就不能逼他来。
我过分在意诸伏景光了……
“和君,你犯了新手错误。”
我原本以为我自己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当现在放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真的是割舍不掉。
春森老师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讨论,翻开下一页,说道:“栗田同学怎么样?”
栗田是隔壁女校的学员。她失眠情况主要是来自于家庭的焦虑。我说道:“她父母因为希望她离开警校,做其他方面的公务员,在她入校后不断给她施压。她和她父母原本感情关系很好,现在为这件事而僵化,让她觉得很难受,所以有失眠的状况。”
我和栗田优聊的时候,她全程在问我怎么办,该不该听父母的话,但心理咨询师并不是为别人前途做决定的人,更多情况下是帮助别人认清自己,提升自己,在未来的道路上遇到相同的问题和挫折,也能够凭借着内心的力量去度过难关的人。咨询这是一个引领思考,梳理逻辑,增强对负面情绪免疫力的过程。
我问过她,她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警校,她的父母为什么会拒绝她当警员。
“她对于父母的考虑很清楚,但是对于自己为什么选择警校的回答,口吻却很模板,比如认为保护市民是自己的责任。我认为她不并愿意告诉我。而她谈论原因的时候,实际态度上是痛苦、甚至是回避的。同样的,她不愿意告诉我她做噩梦的内容。”
“我认为我应该了解她想要待在警校的理由。她不愿意和我说,可能也没有和父母说清楚,这才导致他们之间彼此的沟通有隔阂。”
春森老师听完我的报告后,微笑道:“虽然咨询时间不长,还是第一次做咨询工作,但是得到了很多信息,也有相应的方案,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谢谢。”
人不管长多大,都还是会喜欢夸奖的话。
春森老师继续说道:“你也许可以主动接近她的日常生活。心理学家查荣茨不是提过曝光效应吗?人对他人或事物越熟悉,越容易产生亲近感吗?产生信任之后,对于解决问题,也有好处。”
“……”
话是这么说…
可能是男性思维和女性思维不太一样,又或者我和春森老师的性格不同,我并不认为咨询师可以主动加入咨询者的生活里面。而且,也许在警校这种人员流动不大,又相对封闭的环境可能行得通,反正一周五天可以随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真到社会上,采用这套方法赢得咨询者的信任,这都意味着超负荷的工作量。
我又是第一次进行实际操练,春森老师也是名牌学校出身,有过硬的知识和技巧。我相信她提出来,也有自己的考虑。
因为我不回复,春森老师道:“怎么了吗?觉得很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