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空地上连电都没有，想要把自动脚手架这个巨型设备开起来，就需要自己发电。

张在波带来的两位工程师立即工作起来。先是对设备进行检查，然后开动发电设备。发现设备需要给储能电池充电。很快，用于控制自动脚手架工作的app上就显示出‘准备就绪’的字样。

运行app的，是张在波手里的pad。他站在距离自动脚手架100多米的地方远程控制。而两名工程师则戴着安全帽，进入紧挨着自动脚手架的控制台内现场控制。

高思和邱阳好奇地站在张在波身后看他操作。

邱阳问道：“这个大家伙需要3个人同时控制吗？”

张在波笑道：“阳哥，你是不是对控制太痴迷了？这玩意又不是环太平洋里的巨型机器人，这玩意是自己工作的，它会自己完成预设的建筑，不用人去控制的。”

邱阳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热热的。他有点不好意思，他制造出来的东西，都是需要人去控制的。这并不意味着动力机甲这类产品没有智能，相反，动力机甲非常智能。但是这种智能并不是独立完成工作，这些智能是要拿捏好人发出的控制信号，让人感觉动力机甲很听话。

他的确是把问题想偏了。因为张在波设计的机器，根本不需要接受控制信号，它们的目标是按照图纸完成任务。

邱阳腼腆地挠头，问道：“那两个工程师，他们在现场控制台里做什么？我把他们想成了开塔吊的工人了。”

张在波道：“他们的工作是对机器人进行监控。毕竟真实世界是复杂的，无论是盖房子还是搭积木，机器人都有可能遇到从来没有预想过的事情。它们有可能能够应对，也有可能真的处理不了。他们俩的任务就是在机器人找不到办法时紧急停机，然后找到问题的原因。”

“经常会需要人工介入吗？”高思问道。

“不经常，现在这套系统已经非常稳定了。说实话，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出现过需要人工介入的情况了。不过，这玩意就像是自动驾驶一样，还是需要有备无患。”

过了一会儿，张在波再次与两位工程师确认准备就绪，自动脚手架终于启动了。

十几个机械臂攀着轨道快速进入施工区域。预制的建筑材料通过传送带被就近运送给对应的机械臂，而机械臂则自动铺好水泥，再把预制的砖块粘接上去。

机械臂的动作并不算快，但贵在一刻不停，而且没有半点多余动作。那些预制砖块比普通砖混楼房的砖块要大得多，所以总体来说，工程进度的推进也肉眼可见。半小时之后，这些机械臂就在原有的地基上，砌出了一层一米多高的矮墙。

机械臂的工作井然有序。张在波也把手中的pad放下，在旁边工棚里坐下。显然已经没有太多需要处理的事情了。

邱阳突然出言问道：“你这个……叫自动脚手架对吧，只能盖砖混住宅吗？”

张在波道：“其实这家伙能做任何事情，这些机械臂现在是用来搬砖抹水泥的，但是你给它换个机械手，让它搞电焊或者拧螺丝也都没问题。这个东西最大的创新，其实就是自己给自己搭建运行轨道。”

张在波伸手往工地上一指，说道：“你们俩看那边，那个红色的机械臂叫17号，它正在把旧的轨道拆下来，然后组装成新的运行轨道。它在为盖楼房的第二层做准备了。”

高思抬眼望去，果然有一个红色机械臂正在把螺丝松开，并把新的轨道接入进去。这就好像是坐在过山车上拆除并且重建过山车的轨道。看起来简单的工作，细想起来真觉得无比的诡异。

高思问道：“这就是自动脚手架这个名字的来历？”

张在波点点头，说道：“没错。这东西的本质，就是一个能够自己搭建自己的脚手架。听起来挺搞笑的，但实际上非常有用。它能不能独立完成工作，能不能自我搭建和维修，就是最最重要的问题。”

高思若有所思：“这些机械臂，它们有能力给自己换上不同的机械手吗？”

张在波望向高思，目光里投出赞许。他答道：“当然可以。”

“那……它们可以根据程序，把自己组装成生产材料的生产线吗？”

张在波只能呵呵乐。

他道：“高思啊，你是不是总要把所有问题都推演到最本质才肯罢休？”

高思笑答：“对啊，只是多问几个问题而已嘛。”

一旁的邱阳却听不明白。他不由得问道：“你们俩在讨论什么？什么本质问题？”

张在波解释道：“这些机械臂会为了工作方便，给自己搭建合适的轨道。为了工作方便，他们会建造传送带运输建筑材料。为了工作方便，他们会给自己换上合适的机械手。为了工作方便，他们还能优化相互之间的协作，共同完成任务……这回你听懂了吗？”

邱阳点头，然后又马上摇头。

他道：“等会儿，等会儿，我觉得我听懂的，肯定不是高思刚才要表达的东西。高思，你再讲一遍，你说的本质是什么？”

高思站起身，目光盯着工地上那些忙碌的机械臂，双手缓缓背负身后。

“制造业的本质，不仅仅是制造本身，还包含优化和生产用于制造的工具。”

见邱阳的眼神有些幽怨，高思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好吧好吧，我说人话。我的意思是说，在这个建筑工地上，自动脚手架是制造建筑物的工具，对吧。”

邱阳闻言点头。

高思继续说道：“但是，这个制造建筑物的工具，是会升级和改造自己的。它会通过自我改造，来完成我们交给它的制造目标。如果我们把楼加高一层，那它就会自己搭建脚手架，然后再爬上去盖楼，对吗？”

“对。”邱阳点头答道。

“如果我们告诉它，大楼前面有一个游泳池呢？它是不是可以学会挖坑、防水和铺设管道？如果我们告诉它，大楼前面有一辆汽车呢？它是不是也能把自己改造成一个汽车总装线？那它能不能造出更灵活的机械臂呢？它能不能自己找到新的生产流程呢？生产产品已经不是目的，生产一个可以自我优化的生产线，已经成了制造业的新目标。”

张在波心中暗暗点赞。他的自动脚手架当然还做不到这些事情，不过，高思的这一番装逼言论，再一次帮他找到了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