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2 / 2)

随后,妇人便朝一个小娃喊了声,从屋子又出来了一男一女,看起来都很瘦弱。

“公子,您稍等下,我家媳妇腿脚好,我让我的媳妇去叫我儿子,让他给您把地里下的叉子拿了,给您弄个田鼠。

老婆子,快点带着这三个小崽子,把堂屋收拾干净,别让那些腌臜的东西,污了公子的眼睛。”

“无碍,我们自己带了东西的,老丈你把儿子叫回来便可,我想和你们聊聊。”

“诶哟,文曲星和我有什么好聊的?公子您里边请,还有这位小哥,也里面请。”

“谢过老爷爷。”

朱慈烺合手一礼,他看着老头一家人的生活状态,有些突破了自己的认知。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京师之外的百姓,看着这些田里刨食的百姓,这种生活状态,让他心中的不忍强烈的涌动着。

跟随老头一块走进房子,房间非常狭窄,各种鼠皮破布搭着,还有些破烂衣服洗的发白晾晒,小小的窗户,只有一丝光都透进来。

“倒是忘了,没有点灯,只是灯油挺贵的,公子,您刚才说,只要愿意让您进屋歇歇,就能……”

“是我忘了,老丈,这是五钱碎银,这是四个五十的军券,别让外人见着,容易惹祸。”

“诶哟,真是五十的军券啊,隔壁老李头家儿子去参军,就发了这个,我儿子那段时间腿伤了,没赶上好时候。

公子你还是懂的,您放心,等会我就把他们埋起来。”

老农接过碎银就小心的塞到鞋里,宝贝的拿着军券仔细的看着光泽,塑料加彩色,浮凋精致的军券硬币,是这个时代不可能伪造的东西。

“老伯,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们现在,过得好吗?你们觉得,你们现在,过的幸福吗?”

“啥?不姓胡,也不姓何,老朽姓陈,至于我们过的好吗?公子你看,我们家,这像是城里那些人吗?要说过的好不好?不过是苟活着罢了。”

老农指了指屋中,简单的隔开卧室,一个简单小桌子在门边,床边还有一个横柜,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是我儿子和儿媳的房间,也是家里最好的房间了,那个柜子,是我三十多年前,在地里收成好时,请木匠打的,如今,如今是再没钱了。”

“没钱?那你们现在家里粮食还多吗?主要收入是什么?地是你们的,还是已经是何家的了?”

“诶哟,公子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听着崇祯提到何家,老农明显面色变了变,而在他们聊着的时候,朱慈烺有些坐立不安。

这个房间,偶尔还能看到些小爬虫,房间并不整洁,虽然老农一家也经常打扫,至少坐的地方,很干净。

可这种环境,与宫中的红砖绿瓦,昨天巡查的县衙,昨晚住下的营区,都是另一个区别。

这完就是另一个世界。

“老丈,我就是好奇,问问,毕竟我也没怎么出过门,我家里也有不少佃户。”

“嘿嘿,这位文曲星公子,您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公子,你是戏曲里面,微服出访的官差大老爷吧?”

“怎么会。”

崇祯瞬间尴尬了,怎么这么快就暴露了,演的有这么像吗?

“老朽年轻时,也在城里听过书,而且已经这把年纪了,从万历年间到如今陛下仁政颁布。

这么多年的经历,老爷你的身姿,还有气势,都是假不了的,比那些公子哥,完不一样。

再说,老爷您要真是一个普通公子,是不可能进我们这些老农家的,城中那些公子,或是十里八乡的那些公子,哪个家中没有佃农?需要来问我?”

“唉,既然被老丈看出来了,那我也不瞒你了,没错,我正是陛下所派,下一任的大名府知府,如今是来提前看看百姓情况的。”

“诶哟喂,知府大老爷,老朽有眼不识泰山,知府大老爷能来老朽家,是老朽的福气,老朽还收了知府大老爷的钱,还请知府大老爷恕罪。”

老头瞬间吓得蹦了起来,对于他来说,能接触的最大官员,就是县里的衙役,那是县里长驻的吏员。

这比县老爷还大的知府老爷,他是想都不敢想能有一天接触到,赶紧准备把鞋里的银子掏出来。

“好了老丈,钱给你你就收着,我就是想和你聊聊,我到了这里,是要看看百姓过的怎么样的。”

“知府老爷,要说这过的,其实今年在陛下的仁政下,免税减赋,已经是大福之年了。

不过我还是先想问问,这最近经常有皇家陆军,还有皇家商号卖报纸的人。在宣传,要分地,是真的不?”

“当然是真的,你也放心的说,我问得问题,绝对出不了这个门。”

崇祯表明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后,老头虽然拘谨的多,但说的也更多了。

朱慈烺默念不在意,不在意环境后,也专心的听了起来,在这里,他逐渐了解到了越来越多的农村百姓真实生活。

百姓吃的,都是稀粥野菜野味,甚至很多时候都没有米,他们每天都在考虑着,下顿该吃什么,该怎么节省不多的米。

也就是皇家陆军赈灾发粮让他们有了一点点存粮,今年倒是好过了,听老头讲,今年之前,他们连粥都要几天才能吃一次。

这还只是想要吃饱,连吃饱都没吃饱,更别谈其他的了,教育?没有,生了儿子都是营养不良,朱慈烺看着那些和自己弟弟一样的孩子,心酸得很。

谈到地,在崇祯的引导下,老农明显说的更多。

“我们的地,也都已经投献给了这何家,老爷你不知道啊,如果不是陛下仁慈,要分地,我们,我们真的感觉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就拿我们家来说,这地在三十年前投献给何家的,头十年,地租没有,只是交田税,徭役都被何家挡了,我还存了钱给我儿子娶媳妇。

可这十年一过,地租就来了,每亩田30斤地租粮,再有30斤税粮,看似不多,可天越来越差了啊。

以往我们一亩地尚且有两百多斤,到了最近这些年,只有一百斤出头了,老天爷不给饭吃,可地租没少过,狗日的何家,还用大小斗,克扣我们。

肚子填不饱不说,好多时候断粮断一两个月,就这,也比直接种田好,至少,杂役摊派被何家挡走了不少,我儿子还可以照顾家里。”

朱慈烺没有问老农为什么投献不留着自己种的问题,报纸已经讲过了投献制度的产生和原因。

他只是想不到,投献过后的农户,过的还是这么惨,就这,他们还觉得比之前好,那之前他们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公子,何家堡的族老听闻您到访,特别安排人过来迎接。”

“好了,老丈,那我们就先过去了,感谢盛情款待。

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一句话都不会说出去,同时,陛下说分田的事,是一定会办的,有皇家陆军做监督。”

“知府,阿不,公子爷,公子爷您慢走,生十八个儿子。”

老农的话让朱慈烺身子一顿,崇祯更是摆摆手离开,十八个儿子,嗯,可以努力。

朱慈烺跟在崇祯身后,再次打量了一遍老农的家中,这简陋的房舍,还有破烂的家具,都深深地印在他的眼里。

老农看朱慈烺回头,突然冲朱慈烺低声说话。

“小公子,你父亲,是个好官,是个青天大老爷,你也要像他一样啊!”

“嗯!”

朱慈烺重重点头,他不知道老农怎么看出他和崇祯是父子的,但老农对他父亲这个虚拟身份的认可,让他隐隐感觉到了,百姓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