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来到冯旭的书房前时,冯芷榕才讶异地发觉自己从前太执着于扮演“小孩子的形象”,因而现在那般对于自己而言过度活泼的模样如今却是令自己感到困扰──放眼前世的自己,从小也是个安安静静的娃儿,从没有像今生的表现一般活泼……
敢情自己从前真是做得太过了?冯芷榕脸一黑、不觉生出了几分懊悔之意,也好在现在至少还能以离家半年的成长来揭过这项尴尬的发现。
冯芷榕重新整理好了心情,这才在冯旭的书房门口朗声道:“祖父,我回来了。”
“进来。”冯旭的声音淡淡的,如同往常。
冯芷榕深吸一口气,以手势示意鱼竹和方纯二人守在门口,自己一步便迈入了门内。
冯旭一见冯芷榕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书,道:“丫头长大了。”
冯芷榕面对最为熟悉、也最疼爱自己的祖父,一时之间竟感到词穷,便只说道:“才半年而已、也没见长高。”
冯旭牵起嘴角道:“你这丫头可真胡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说着,便从桌上拿起了一张折好的书信伸出手来,而冯芷榕看到也连忙迎上前去接了过来,问道:“我可以看?”
冯旭点了点头,表示许可。冯芷榕打开了信,那信中只写着一行字:“冯相往后前往宫中议事时都得记得捎上丫头。”在最后的文字上头还盖了个靖王府的玺印章。
冯芷榕忍俊不禁,道:“怎么写得这么直接?”说着,便把信折好、交回给冯旭。
冯旭没接信,反倒是敲了她的脑袋瓜子,道:“这一去宫中看来也不是用心学习的,看看你、都混出了什么名堂了!”
冯芷榕噘着嘴,道:“宫里头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嘛!怎么会怪我呢?”
冯旭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你……选的这条路不安稳?”
冯芷榕睁着大眼,几乎是明知故问:“祖父说的路指的是什么?”
冯旭也不点破,只道:“陛下可与我说过了,靖王和清河王与你几乎日日都在帮着陛下与齐王处理军务。”
冯旭没提起关于鲜托语的事情,冯芷榕也就干脆假装不知道这回事,只道:“或许是我的想法太古怪,这事情说着、说着,就想问问我意见吧!”
冯旭这厢的语气有些严肃:“若是如此,也轮不到你。”
冯芷榕委屈地:“祖父可想想,陛下从前可是历尽风雨的,连带着靖王、清河王等这些看着当年事情的后生晚辈们也都不愿给旁人多一分信任,而我不就歪打正着、成为一个可以抒发的人选吗?”
“但陛下等人也都不是如此莽撞的人。”冯旭的声音压得沉,最后道:“就算你是陛下指给靖王的人,也相同。”
冯芷榕无奈地:“说到这个,我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祖父,这件事情你们讳莫如深,虽则我也能理解你们想瞒着我的心情,但王爷也没什么不好、我也不介意早早知道自己的婚事,但这一瞒还让我当初面对皇后娘娘的诘问时满肚子疑惑、却什么也不晓得也不能问,简直快把我给憋死!”
冯旭沉沉地道:“陛下的指婚毕竟是私底下的事,况且时至今日也还留给冯家拒绝的机会。”
冯芷榕听了一愣,道:“嗳?当真?”冯芷榕没想过做皇帝的竟然还给了臣子拒绝的机会──尤其她听着靖王与她说过当时皇帝盛怒的模样,这拒绝一事可是断断不可能的才对?
冯旭点了点头:“你想拒绝的话,我可以立即上表。”
冯芷榕知道冯旭误会了她的意思,便忙摆手道:“祖父!别冲动!我我我我──我不会拒绝!也不想拒绝!”开什么玩笑,她认了的人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让冯旭给破坏呢?
冯旭皱了下眉,显然还是很有顾忌:“你可知道嫁入皇家……可不如你在安秀宫中小打小闹的。”
冯芷榕认真地点了点头,道:“祖父,您说过不少次、说我是个死心眼的人,而如今我也认了王爷、便决定与他一起走到底。”
冯旭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这可是攸关性命的抉择。”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没有感到任何沉重的负担,只是说道:“我也晓得王爷特别不同,但我就喜欢他的模样、他胸中的乾坤,所以、也愿成为能够与他比肩的人,常伴在他身边。”
冯旭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牵起了嘴角道:“这才半年,丫头说话可是越来越大胆了。”
冯芷榕听了一赧,道:“若没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都说给祖父听,弄不好祖父马上换套衣服直奔宫中了呢!”
冯旭摸了摸桌上的那纸信件,又道:“中秋以后、陛下也与我说过你的事情,当年那个拒绝的权利就算现在想使、如今恐怕也难以使上了。”说着,竟是有些伤感的模样。
冯芷榕道:“我也只在中秋那日见过陛下一次,可是乖乖的、没多说也没多做。”
冯旭淡淡地看了冯芷榕一眼,道:“你那副模样骗得了其他人,可骗不了陛下,况且你还一同商讨军机、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
冯芷榕无奈地:“我身为臣女,陛下与王爷问什么、我就得答什么,不是吗?”
冯旭皱起了眉头、没否认冯芷榕的说法:“便不知道如此究竟是好、是坏。”
“无论好与坏,这都是命吧!”冯芷榕觉得将一切推给命似乎也是不坏的方法:“只要自己当下尽全力了,接下来会怎么样,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你所言在理,就是我放心不下。”
“祖父向来行事谨慎、又是疼我,放心不下也是自然的。”
冯旭叹了口气,又道:“虽不知道往后如何,但你可记着,无论你在外头怎么了,冯家永远是你的家,外头纵是大风大浪,只要我还活着、冯家便由我庇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