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家放眼于京城当中虽不属于富贵之家,但这藏在骨子里的气质可着实优秀。冯芷榕今日才头一回来到葛家,便是除了葛悦宁祖父母以外的人全给见过了,除却两个尚不知事的孩子她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应对以外、葛家父母给自己的印象都还挺好,至少相较于先前宫宴遇上的安陆侯夫妇和唐本阳而言可是有段不小的差距。
葛悦宁瞧着葛征安与冯芷榕已经彼此打了招呼,便道:“爹往年年节前都很忙的,怎么今日有空闲特别早回来?”
“便因为年节前特别忙碌……”葛征安啜了口茶水,道:“今日可是爹春节前最后一次这般悠闲了。”
葛洪氏跟着说道:“老爷今年也无法吃团圆饭了。”
“十几年都如此、也该习惯,否则宫里头的主子们有谁来侍候?”
葛洪氏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但脸上仍能看出浅浅的失落。
葛悦宁道:“爹可是特地回来的?”葛悦宁此话一出,直让冯芷榕升起了些许疑惑,特地回来?难不成是来……看看女儿的朋友?
葛征安点了点头,又朝着冯芷榕说道:“小女平日胆子可小、从前也没少捱过人欺负,但这半年来却是开朗很多,下官……我听闻悦宁在宫里头交了朋友,这回的确是特地回来向冯家小姐答谢的。”
冯芷榕闻言险些没愣住,这葛征安看起来不是特别溺爱女儿的父亲、怎么这话说得好像有那么回事?她脑子转了会便也客气地说道:“伯父,晚辈平日没有年龄相仿的手足与朋友能说话,进了宫里头后心里头也十分忐忑,幸亏有悦宁姊姊和宫里头的几位姊姊照拂,所以应当是晚辈得道谢才对。”
葛征安笑呵呵地掠着自己的短须,那与葛洪氏一般过分谦恭的姿态令冯芷榕感到有些别扭:“那么也就承蒙冯小姐唤我一声伯父,我这女儿虽然向来胆子小、从前做事也还算知分寸,但听闻内人说这些日子却没少往冯府叨扰,想来也给冯府带来不少麻烦、我这可得向冯柱国与冯詹事请罪了!”
冯芷榕听得葛征安这么说,便是做出一副孩子般天真的笑容道:“伯父与我父亲的性子可真像。”
葛征安一愣,不由得脱口而出:“为什么?”
冯芷榕可是下定主意要阻止这一来一往的客套对话了:“家父对待任何人总是谦恭自持的模样与伯父可相似。”冯芷榕说话的模样就像是小孩子一般,彷佛前头的客套话都是从家里头学来的样本,再往深里谈便没能继续装模作样。
“冯家小姐过于赞誉了。”葛征安的笑中带有几分欣喜、颜色也放缓了几分:“冯詹事可是为人臣的标榜!能得到冯家小姐真挚美言,我也值了!”
葛洪氏看了也笑道:“老爷,瞧您得意的,不象话!”
葛悦宁更是觉得害臊:“父亲这话说得忒夸张,难得早早回来、一句正事也不提,净说些这个。”
冯芷榕对于葛悦宁说道葛征安有正事一事一直十分好奇,毕竟葛悦宁本人似乎也不知道葛征安提早回来的事情,但一见到葛征安却又知道他有正事要办,这种种疑惑堆栈起来便也让她决定以退为进:“既然伯父有正事要忙,悦宁姊姊可否带我一同告退,或者我改日再来叨扰。”
葛征安一听不由得神色微赧,道:“冯小姐,实不相瞒……我这正事虽说是正事、却也与冯小姐脱不了干系。”
“咦?”冯芷榕脸上出现了几分讶异、但心里头却早是隐隐有猜想。
葛征安道:“那日悦宁前往冯府后回来学做了几项糕点,其中有项称为蛋糕卷的着实特别,我便要悦宁多做几个给光禄寺里头的几位前辈试食,前辈们用过以后自是赞不绝口,还要我想办法多做一些、作为今年春节呈给宫中主子们的点心……我却也不晓得悦宁这样做的对不对、便想与冯小姐请教一番。”
葛洪氏听了忍不住“唉呀”一声道:“原来老爷你这些日子回来后成日在厨房里头摆弄就是这个原因?”
葛征安也没怪自己的妻子插言,便是用殷殷切盼的眼神看着冯芷榕。冯芷榕被瞧得受不了,只得说道:“既然是宫里头要用的,那么事不宜迟……不知道能否借葛家厨房一用?”
“这是自然!”葛征安刷地站起,一脸喜色道:“冯小姐且在一旁看着、由我来做吧!”
冯芷榕无奈地点了点头,便在葛征安孩子气一般雀跃的神情下给带进了厨房。
葛家的厨房可大、储藏的材料也多,冯芷榕猜想这自是与葛征安的工作和葛悦宁的兴趣有关──从前在安秀宫曾听说葛悦宁母亲外家的人们个个擅长制点,后来与葛悦宁更亲近以后才晓得原来洪家可是大烨存州里头知名的制点世家,在京城里头甚至有几家生意兴隆的铺子,里头有好些项糕点炙手可热,冯芷榕从前甚至还吃过当中的几种!
至于葛家的出身也是差不多如此。
葛征安的父亲年轻时是厨工、在大户人家里头帮伙,那大户人家是个善人、让葛征安与几个手足同他们家的儿子们一道读书作为陪伴,后来几个儿子都争气,有继承父亲手艺开了酒楼的、有从医的,而葛征安则是唯一走了考科举这条路、当了官的,但后来还是给拔擢进了专门管顾膳食的光禄寺,而从前掌管的良酝署可就是负责供酒、酿酒的。
由于家中技艺的传承、葛征安自然也会一手好料理,举凡一般的菜肴与点心以外,甚至酿酒的技艺上也都颇有心得,而葛悦宁在两边家庭的耳濡目染下自然也是学出了兴趣。
冯芷榕来到了葛家的厨房后,便被奉为“老师”──她左思右想,想着首先得从面粉的筋度开始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