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芷榕想起自己便是喜欢他那泰然的模样,虽然近来总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调皮玩味,但在最初最初、当她深陷于他的眸底时,便能看到如同这座靖王府、如同现在他云淡风轻似的回答一般,沉稳安然。
冯芷榕又道:“带我来这里,要看什么?”
“我们先进去里头。”说着,靖王又率先地迈步走了进去,直领着她到一处偏侧的房间。就连在这时,原本跟于后头的弥澈、鱼竹与方纯等三人都远远地止步。冯芷榕看着他从一处书架后的暗格摆布了一个机关,接着便从打开的一小格抽屉当中取出了一小块带着绳子的见方玉石,道:“拿着。”
冯芷榕接过了那枚白脂玉石,从灯火下能看出上头雕有细致的纹样。只是这夜色深、灯火昏昧,一时半会儿却是没能看清。
靖王将机关恢复了原状后,便将冯芷榕手中的玉石捏了起来,将其挂在她的脖子上道:“把这当项链挂着。”说着,右手巧地替她调整上头的绳结。
“这是什么?你给我的定情信物?”
冯芷榕开了个玩笑、一面也开始把玩着挂在胸前的玉石,却料想不到靖王并没有否认,只是说道:“这块玉石对于外头的人而言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玉、连贩卖的价值也没有,但对于靖王府上下的人便是一道令牌,见了这玉石、便如同见我,无论如何都得听令。”
冯芷榕捏着玉石的手蓦地一缩,道:“这给我可好?”
靖王勾起了嘴角:“我不给你、还要给谁?”
“也是。”冯芷榕听了立刻大方地接受:“但万一这绳子断了怎么办?”
“这不是一般的绳子,是用特殊的丝线所编成、很是牢固。”靖王缓缓地说道:“除非你亲自将它取下来,否则便是连遇刀剑也砍不断的。”
冯芷榕自是知道后世也有这般纤维的存在,例如制作防弹背心的人造纤维等等,因此靖王如此说明也不令她感到意外,只是道:“我从晓得你与我的关系以后总是在想,我究竟何德何能、又是用了多大的福气才能遇见你、还能得到你的信任?”
靖王沉默了会儿,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虽然是冯芷榕主动提及了“信任”二字,但她却又想起了稍早还在冯府里头时,她剎失安全感的那刻──当时她虽知道自己身在冯府,但想起就算身在冯府,身边还环绕着众多眼线,便令自己不住反胃、作呕,也因此她才早早地钻进被窝里头睡去、连晚餐也没吃。
眼下,却是有些饿了。这隐隐而来的饥饿感来得可是不合时宜,而靖王看着她的模样、似是读懂了她的想法,便是问道:“你饿了?”
冯芷榕才想到了稍早时自己的模样,因此如今听了这话身子也是忍不住一颤,瑟瑟地道:“你怎么知道?”说罢,便是低下了头,又再度想起了冯府上下充满着皇帝的眼线一事──难不成,靖王在府里头除了光明正大跟在自己身旁的鱼竹与方纯外,还有别的眼线?
冯芷榕如此想着,眼底也开始浮现出绝望来。
靖王立刻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却知道没办法立即问起、就想着眼前的小娃娃定又会强硬地敷衍过去,因此也只能先将眼前的问题给解决,便是说道:“我昨日捎了信要你晚上等着、却不料到了冯府以候你先睡了,她们说了你状况不好、连晚餐也没吃,我便在一旁守着你假寐。”
靖王一开口便是那么长一句话,又瞧着冯芷榕似乎没什么反应,又补充了一句道:“任谁夜半醒来久了都会肚子饿,这样猜晓可稀奇?”
冯芷榕逐渐地回过神来,怯怯地抬起头道:“是,是不稀奇。”
靖王凝起了神色,问道:“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冯芷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头道:“就算我万般不想瞒你、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靖王瞧着她的神色还有些茫然,便道:“王府的厨房里头总是备着热粥,要不吃一点?”
冯芷榕点了点头,这才勉强起自己恢复过来,道:“嗯,就吃一点。晚些你不是还要带我去其他地方?”
靖王点了点头,道:“若是你累了,也可以送你回去。”
“还没有,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冯芷榕虽然内心依然惶惶不安,但她只是尽可能地想确认自己的感觉──方才靖王对她的解释她可听到了,但听到是一回事、安心又是另一回事,毕竟自己身处的冯府还有着皇帝的眼线,明年开春以后回到安秀宫中、又有皇后的眼线。
她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只是在自欺欺人,认为冯府便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她刻意地忽略了如此被皇帝看重的家族、必会让皇帝采取相应的“安全措施”。
而他──靖王,虽是自己已然死心塌地喜欢上的人,但毕竟还是名皇子、是皇帝的亲儿子!因此若要说与靖王多待一会儿时,要不想起他的身分、他的家世可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想要全心全意地信任对方,却仍遏止不住自己不安的感受。
又一会儿,靖王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也有了些想法,但毕竟还顾及着冯芷榕此刻的脆弱,终还是放弃在此时继续探究,只是说道:“我们走吧!”
冯芷榕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又在靖王的领路下来到厨房、一同喝了两碗热粥。
靖王没再与她多说些什么,便是领着她由原路在浓浓的夜色下于京城内穿梭。“我们回去吧!”
她轻轻地应了声,也没多说:“嗯。”
他们原先一路往北来到靖王府,而如今一路往南──
冯芷榕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她大可以努力地表现出平常的模样,凭借着一身本事让靖王、让任何人看不出端倪,但她偏偏不想做、又或者说在这个人面前她做不到!
而如今“失常”的自己恐怕也是让他失望了吧?所以他才决定送自己回冯府──想到了这里,她只觉得自己喉头有些哽咽,连带着原本彷佛郁结于胸口的那股气也更加地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