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才入宫便来个下马威
洪舒将冯芷榕领到了凤华宫门口,又向守门的宫婢们禀报了一声,这才留着冯芷榕与鱼竹、方纯二人在外等候,自己则踏进宫门再次通报。
不一会儿,洪舒便从里头转了出来,领着冯芷榕前往凤华宫内的主殿厅堂处等候。
又是等了一会儿,这才看见屏风后头珠玉碰撞的声响,冯芷榕眼角余光看着洪舒的衣裙动了一下,便是拜伏下去:“臣女冯芷榕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冯芷榕额头刻地,不知道眼前的状况如何,只能听到脚步声缓缓地、沉沉地敲击在凤华宫的地毯上,声音笃实沉稳。
那样的声音令人感到压力极大,但好在冯芷榕的心性还算坚强,也就只把心思放在了待会如何应对上头。
又是过了一会儿,那脚步声才停止。接着,又听到了细微的声响,想是脚步声的主人早已入座,正端详着自己跪伏着的身形。
冯芷榕猜得不错,这会她的脑子还在转着,便听得一道声音从头上传来道:“孩子,平身。”
“谢皇后娘娘。”冯芷榕拜伏在地的身体终于能够直了起来,但她依然保持着跪姿、低着头没有向上望去。又是几个鼻息间,才听道:“是个知礼的孩子,起来吧!”
冯芷榕又是谢过一回,这才站起身来。
虽然铺在凤华宫殿内的毯子可厚实,却也还是折腾得这副膝盖十分疼痛。然则冯芷榕依然面色不改,便连站起来的姿势也维持平稳得体,一面心里头还暗暗庆幸着自己平日的肌肉锻炼有了效果,就连跪久了起身仍然四平八稳。
冯芷榕站起来后,还是低着头没有言语。
这回出声的人她没瞧见,却听得出来是几日前见过的程慈:“娘娘,冯家可将他们的孩子教养得好,这应对进退都是符合规矩。”
皇后道:“本宫听说周氏从前也是在宫中学习过的,教出来的孩子自然好。”
皇后说话时淡淡的、慢慢的,嗓音虽柔,但还带点浑厚的底蕴、听起来很是好听,但冯芷榕听着精神可紧绷。
虽然前世生长于自由平等的社会,但从小的教育让她对于长幼尊卑等基础伦理能恰当拿捏,却是对这时代的阶级高低难以分辨──她并不会因为眼前是皇后或者达官显要而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却也会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惹出什么事情来。
毕竟活在这个时代整整十年多的时间,她最多也只见过靖王与永平、保定二侯这样的贵族。
靖王于她心中而言很是特别、也没给自己摆过架子,至于永平侯与保定侯二人摆明着嚣张跋扈,她那时也估摸着状况才敢向对方拍板叫嚣,但眼前的皇后──
着实难以捉摸。
虽然入宫前大多都说皇后对冯家如何欣赏、对自己如何用心,但冯芷榕真不了解那究竟是真心的?带有目的的?还是单纯的客套话?
她突然想起以前在排演一出舞台剧时,一位导演的模样。
导演的脸永远是带着笑,而且无论何时何地都很好说话。
但是导演也会笑着叫人滚蛋,也会笑着把演员的角色替掉,更会笑着让不敬业的演员被业界封杀。
当有其他演员哭着跟导演道歉时,导演也是笑着。
笑着说对方失去了演员的格调,失去了做人的自尊,失去了什么什么云云。
她永远听不出导演除了开心的语气与和蔼的声音以外还带有其他什么样的情绪,但导演总是笑着,笑弯了眼,说着令人害怕的话。
于是她了解了,那位导演不只是导演,还是世界上最好的演员。
冯芷榕从未被那位导演斥责过,但她从那位导演的行动上了解了导演想要的东西,只要敬业、认真、心无旁鹜,便连导演的身分和所有疑似带有暗示的动作与眼神都不要去读,只消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好。
那位导演是最佳的演员、也是隐藏自己心思的能手,就算自己再怎么会读心、也不该去读。
因为永远不可能读懂。
冯芷榕此次面见皇后带着的就是这样的心思
“孩子,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冯芷榕依言抬了头,但眼睛仍是看向自己前方的地板。
即使如此,余光中仍隐约看见皇后的颜面白净,虽然身上的饰品琳琅满目、配色却不花俏,除却一身华美以外,色调的配置显露出高雅且不凡的韵味。
皇后的声音这时又是从上头淡淡地传来,但这回已是带有褒奖之意:“是个标致的姑娘。”
“孩子,虽然陛下是因为舅父与表哥的关系才让你能入宫学习,若是按着这份亲戚关系、本该是得对你多加照料,但本宫却不是这么打算的。”
皇后话中所提及的舅父与表哥指的自然是冯旭与冯正辉。而她话中的含意也代表自己并不是单纯受皇帝嘱托办事,而是自己另有想法。
冯芷榕这时决定听一句便算一句,并努力地抑制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她前世看的故事多,曾经害怕自己随随便便地被召入宫中、再也出不来,但又转念一想自己年纪甚小,而且还是与皇后沾亲带故、名正言顺的晚辈,再怎么样也难以被皇帝纳入后宫、又或者给随意发配。
她当然也想过若是被指亲为某个皇子的妃子该怎么办?这个时代哪位皇族──或者哪位男人不是妻妾成群?像是冯家这般是异类中的异类、不能拿来模拟,更何况她想象中的皇族都是纵情声色的人……而当今皇帝并未立太子,若是亲王要争储、那便更是难办了……弄不好往后被牵连下狱、甚至人头落地,这辈子可就当真白搭了。
皇后道:“你毕竟是本宫的表侄女,本宫于情要多照料你几分也是在人情之内,但本宫却没办法照顾你太多……孩子,知道为什么吗?”
冯芷榕一愣,见余光中身旁洪舒的身子并未有动静,便是道:“回禀娘娘,臣女不知。”
冯芷榕此话一出口,便感受到如刀子一般的凛冽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