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杉沙死士如何翻过城墙、越过来的事情姑且是过去的事,这些年来能调动的兵卒与将士也都全换过了一轮,如果只是小小的城防巡守、该处置的也都处置了,而那内贼的线索因你几次的提点也逐渐明朗,因此我派去查的人或许不日就会有答案……所以真正得在意的就是这几年间将士与官员们的升迁调动了。”
“若是如此……”冯芷榕听得内贼一事靖王有了方向,便也不再去问,而是顺势地将话题继续推导:“重点便在于这些年间文武官员们的升迁、调任,虽然每件事情陛下都会知道的,但这其中细微的猫溺却还是有值得探查的因素,因此陛下本该质疑杨栋这般异常的升迁、却也因此而按了下来?”她本来对于这件事情还觉得好笑,只想道一朝帝王竟然如此掣肘于群臣,但转念一想,当今皇帝并非昏君、暴君,而身为一位贤明的君主,自然得履行听取臣下意见的义务,更别提若是底下的人变出合理却十分巧合案件,身为皇帝自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状况下驳回。
只是如此君主虽然贤明仁慈、却略嫌优柔寡断──只道是凡事总有其一体两面,因此她也无须再深究,只消做好靖王交代给自己的事情便成。
靖王颔首道:“若是无事便好,往后寻个由头把杨栋这破格升迁的人给摆布便好,但若有什么事情、那恐怕往后再有事情也不只是两队死士这么简单。”
靖王这话说得自然,但他的言下之意便是:或许大烨当中,有人有异心。
无论这方向是勾结外族或者内部夺权,对于大烨而言都不是好事──且不说会撼动王权吧!在冯芷榕的观念里看来,眼下的大烨虽然在边疆偶有零星冲突,但至少大烨境内多数百姓安居乐业,因此若要有什么“变动”、那肯定对百姓们还是不好的。
就怕有人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而让这原本和平的境内乱成一锅粥。
冯芷榕犹豫了会,道:“我知道这样的事情查得越早越好,若这杨栋是个有异心的人、那他当上这前军的右都督也真不是好事,毕竟这是能握兵权的职位……若是往后都慢慢地汰换成自己的人,那可是个心腹大患。”
靖王道:“这倒是还好,前军毕竟主要有个前军大将军和左右都督三权分立,这主事的毕竟还是前军大将军,因此杨栋就算再怎么想换人、顶多也只能分到一小块儿,就怕他把军机给摸熟了、成了有心人能利用的材料。”
经靖王这么解释,冯芷榕一想也想通了。
上头有个大将军压着、旁边还有个左都督同事,虽然明面上看着是同事,但其实也是竞争对手,因此若要三个人沆瀣一气也有困难,所以最怕的果然还是军机泄漏给有心人──尤其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始作俑者恐怕就是那手段残暴的现任鲜托王喀斯达,若喀斯达得手了大烨的边防军机,恐怕那战火一掀起就会是没完没了的。
冯芷榕抿着嘴一会儿,最后才道:“那么我们重新厘清一下目的吧!你想要我怎么做才好?”
冯芷榕怕靖王不懂,又道:“先前我要从杨茹艾那儿下手、查查杨栋究竟是不是当年放了杉沙死士进来的内贼,但现在关于杉沙死士的事件已经有了线索、而且可能也与杨栋无关。然则杨栋这几年来升官升得忒快,因此他的猫溺或许不在于那简单的杉沙死士事件,而是另一层更深的隐忧,所以同样都是查、我得掉换个方向。”
靖王颔首道:“没错,说得很清楚。眼下对于杨栋,我只想要知道为什么他升官可以升得恁地快,而当年吏部与兵部底下的人可是都查过、却都查不出什么问题。那杨栋虽然资历不够,但几次的升官竟然也是寻不出错处来。”
“但、万一真的没问题呢?”
靖王摇了摇头:“你可知道若是这官升太快了,别说都察院那群叨叨絮絮的御史们了,就是其他部门的大臣们也都会上折子参人的。但这几年来参杨栋的折子竟是一本也没有。”
冯芷榕满脸地疑惑:“或者说他人缘非常好,这么有脸面?”
“他原本便不是什么有脸面的官。”靖王一皱眉头,道:“他从前是个经历的时候的确兢兢业业、成天就怕出错,怕着得罪了身边环绕着的那些武官、也怕得罪远在京城的文官,就连一般的宴会场合都没敢出席,就怕被人划成了哪个圈子,因此常常都是独来独往、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脸面。”
冯芷榕想象了下杨栋曾经的模样,又道:“那现在呢?”
“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堂堂正一品的前军右都督,无论何时都是虎虎生风。”靖王字面上虽像是褒奖,但那语气间可没见到半点儿赞誉之意,有的只是蔑视与不满。
冯芷榕倒是不在乎那字面、言外的意思如何,而是道:“那他做事呢?还与从前一般?”
靖王想了会,道:“倒是与从前一般寻不出错处、也谨慎得很,但那畏畏缩缩的模样也不见了,每日倒是早早熄灯,没像从前一样秉烛办公,偶尔也会参与一些酒宴,但也都不贪杯、是早早回家的。”
“他脑袋是敲坏了、还是被偷偷地换了个人?”冯芷榕听了简直觉得不可思议,索性打趣道:“搞不好他有个双胞兄弟,就是这样换了个人的,或是一个死了、另一个顶上!”
靖王听了失笑道:“你的想象力也忒丰富,但这确实是没有的事。”
冯芷榕被笑得不好意思,只得撇了撇嘴道:“你又知道了?”
靖王勾起了嘴角,言语间带了那么点自信:“虽然我的人进不了右都督府,但这几年下来前军除了杨栋所在的右都督一职,几乎都是父皇与我的人,杨栋若要隐瞒地密不透风,也是困难。”
冯芷榕原本都把前军想成不受朝廷控制的隐患,但想不到靖王如此一说、大大地颠覆了她的认识,便也道:“合着你们是想来个瓮中捉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