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打的事没人知道吗?
并不是,甚至还有过人趴在他们家墙角听闲话,听着李瘸子的骂声,打赌他这次王爱娟会被打的几天见不了人,在他们眼中,那个不会说话的可怜女人似乎已经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李家养的一条可以任打任骂的宠物。
事实上,他们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他们虽然没有动手,但那鄙夷的眼神,‘教导’自己孩子的话——诸如你离那个哑巴远点,小心被传染。诸如同为女性之间的侮辱:我要是她我就死了,活着有什么意思!还有来自亲人的讥讽:不会下蛋的鸡,一个废物,活该!
是啊……
她活该……
活该被打,活该她是个女的,活该,她被人欺负!
可是…
命是她选择的吗?是她想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吗?
有时候,王爱娟真的想要告诉母亲,你别光说不做啊!你为什么不直接在我出生就把我掐死!为什么!
“丧门星,你又滚哪去了!还不做饭是想要饿死老娘吗!”
尖利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刺入耳膜,刺破了王爱娟的遐想,将她从虚无的想象中回归到了现实。
她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自己眼前的足足有两个她宽的小姑姐,弯了弯唇。
为了送女儿去学校,她今天专门打扮了一番。
姣好的脸颊被岁月‘侵蚀’已不再明艳,可那双眼睛,却两亮如明镜,仿佛要照亮这时间的一切黑暗。
“看我干什么?”
“赶紧滚去做饭!”
“一天天的,克死我哥不说,还开始往外跑了?”
“我告诉你,你是我哥当年花钱买的,就算是他死了,你也是我李家的人!还有,一会儿乖乖把那笔抚恤金交出来!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还想带着你那赔钱货改嫁?做梦去吧!我告诉你,想都别想,等她今年初中一毕业,就老老实实给我去工厂上班!一个破丫头片子还想上学,能死她咧!”
见王爱娟站在原地半晌不动,李大春撸起袖子就去扯她。
可奇怪的是,往常这个习惯性都会吓得求饶的女人今天竟然没有反抗。
她都把她胳膊掐肿了,她竟然都还不动?
“王爱娟!”
“妈!你好吵啊!影响我看书了!”
院子里,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李大春的爆呵。
那是李大春的儿子,她的心尖尖,一个标标准准的熊孩子。
“哎!”李大春应了一声。
“饭啥时候好啊!我要吃鱼,不要刺。”屋里的熊孩子开始点餐了。
“好!妈这就给你做去!”
“你愣着干啥!去做啊!你……”
她还想动手,但王爱娟已经绕过她进了房间。
觉得自个被落了面子的李大春跟上去想继续骂,但王爱娟已经先一步进了厨房,并砰的一下把门给锁了。
“你!!!”
“吃不吃饭?”
王爱娟站在窗户边,在白纸上写了四个字。
李大春被她噎了个半死,呛了口口水,这一愣神,也就没有留意,那白纸上的红字,红的太过鲜艳,甚至,随着时间,还开始变形了……
伴随着厨房升起的炊烟。
院子里陆陆续续的进了人。
幸福村并不是所有房子都拆迁了,李瘸子家便是这样,只拆了一部分,发了些钱,然后全家老小都还住在一起,窄小的两层楼里,足足住了十来口人。
厨房倒是有两个,一层一个。
但自打李瘸子把王爱娟娶回来之后,众人看她是个软柿子,便把所有的活都交给了她。
这个在村里人口中是个废物女人,是只不会下蛋的鸡,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鸡晚,不仅要被打,还要每天做十几个人的饭,打扫两层楼的卫生,还要十几个人的衣服。
若不是亲眼见,怕是根本就不会有人信。
“今天吃啥啊,这么香!”
“我闻到了糖醋排骨的味道,还有鸡腿的!”
小孩子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坐在小板凳上等开饭。
“咋忽然这么丰盛?”李X的三妹妹李小秋砸吧着嘴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花的也是咱哥的钱。”
“也不知道这女人今天怎么了,那眼神,你是没见,好特么渗人!”李大春和妹妹李小秋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道。
两片嘴唇一嘚吧嘚,地上便多了一堆的瓜子壳子,至于会不会给别人造成麻烦,反正,活也不是她们干。
“你可以回房了。”
大儿子惨死,李老太太哭的比谁都伤心,但一听到吃饭,她立刻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然后一颤一颤的去了书房,上上下下开始扒拉厨房的灶台冰箱任何能装食物的器皿,见一切如常后,她才抖着手给哑巴儿媳妇盛了一碗汤,施舍一般的扔给了她一个干馒头和被人咬了一口的鸡蛋。
是的,在她看来,这就是她们家的奴隶。
或者,奴隶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