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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的痛苦让费舍尔下意识地想要逃避,逃到一个痛苦追不上来的地方,逃到一个绝对安的地方。
他的意识就这样下意识地向不知名的方向逃跑,直到将身边的一切都甩下,将经历过的一切都化作了梦幻,付诸于看不清方向的迷惘。
就在这样的逃跑中,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亚人娘补完手册这样东西,他也压根没有离开过圣纳黎。
那么,如果是这样在葛德林九世即将去世之前,他也应该再按捺不住自己多年以前辜负的青春,主动写信给了伊丽莎白·葛德林,如先前未寄出去的那封信上所写的那样,他们再见了一面,将过往的一切都冰释前嫌。
于是,德克斯特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皇帝,而他也兑现了伊丽莎白将兵权交出的诺言,让费舍尔与伊丽莎白寻良辰吉日完婚。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或许现在应该过得很幸福。
当然,麻烦还是有的,只要是生活,麻烦就肯定是会有的。
费舍尔·贝纳维德斯每天为了自己的论文,为了皇家学院中的各项事务而忙活,因为在德克斯特继位之后,这个狮鹫党的老巢就交给了他这位帝国的第一驸马来处理。
伊丽莎白·葛德林也因为与自己兄长的许多政见不和而产生矛盾,她瞧不起兄长在许多问题上的迟疑和愚蠢,而兄长则认为她是时候该和费舍尔要一个孩子,而不是天天来干涉自己的所作所为,为此,他们应该要大吵很多次,这种愤怒经常被伊丽莎白带回家里,由费舍尔亲自安慰她才行。
岁月就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平淡的岁月就这样一天一天度过,伊丽莎白依旧如她十八岁时那样爱着费舍尔,费舍尔的内心也始终只住着她一个人,只是不知为何,费舍尔却总觉得内心里好像少了一些什么。
或许是当问及伊丽莎白的双眼为何总是那样无神却被她微笑着搪塞过去时,或许是当他回到玛莎女士家中二楼的房屋时,他总觉得这里应该是有一抹幽香的,可他跑遍了整个圣纳黎的香水店都没能找到同样的味道,也或许是那新开办的圣纳黎大学里,他总觉得那里熟悉,但去到那里之后却只碰到了米莉卡向学校举报说她的室友突然莫名失踪了
这样的感觉让费舍尔越来越觉得没有安感,他下意识地想要寻求一个安的地方,于是顺着本能,他跑回了自己幼年长大的地方,那个教会学校,想要在其中向特蕾莎祈祷。
这里还和之前一样,只是没了特蕾莎之后一切都变得格外冷清,原本就没多少人注意到的偏门地方,就连费舍尔来此都只有已经垂垂老矣、佝偻着身子的神父在打扫卫生。
那神父像是看不到他一样,而费舍尔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母神像之下,静静地看着神父一边打开收音机,一边打扫着教堂内的卫生。
收音机里,播放着世界各地的新闻。
什么南大陆的斐洛恩城中出现了神秘的景象,将方圆百里的城主们都吓得连忙拖家带口地返回西大陆;什么最初的开拓者布莱克神秘失踪,不知下落;什么近海处出现了神秘的巨大生物;什么北境塞玛雪山的图兰家族一夜之间突然族覆灭
但费舍尔却对此不管不顾,他或许觉得熟悉,但又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就像是八卦报纸上国外的奇闻轶事,还不如施瓦利最新研究出来的爆裂魔法惹人好奇呢。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就想像现在这样躲在这里,因为只有这里才让他觉得安,就像是小时候藏在特蕾莎的怀里那样无忧无虑。
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老神父才停下了手中的活,将收音机关上,将怀中的一根圣女牌香烟递给了那低着头的费舍尔。
费舍尔微微一愣,抬头看向了那老神父递过来的香烟,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伸手接过,道了一声“谢谢”。
“嘶”
火柴的摩擦声安静地响起,将费舍尔和那老神父口中的香烟都点燃,将他们的思绪都埋没在了一片烟云之中。
就着那烟草的香味,费舍尔的意识好像一点点清醒了过来,那蔓延入灵魂深处的疼痛,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一点点变成污泥的恐惧,都让他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先前他曾经无数次地经历过这些苦痛,在南大陆与斐洛恩作战的时候都还算好的,与布莱克对峙时,他的生命力曾经被吸取得如风中残烛,与厄尔温德决死一战的时候,又被死亡追逐朝不虑夕命垂一线
那时的种种,他都未曾退缩过,而现在,当那混乱完在他体内绽放,让他痛苦得恨不得立刻死去的时候,他是真的感觉到害怕了。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既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难免在内心中有所顾虑,他也会害怕,会因为不想再经历刚才的痛苦而将意识藏在此处。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就像是这样没有获得过亚人娘补完手册然后如刚刚那样和伊丽莎白在一起会比较好
他久违地抽起了烟,盯着香烟尽头处燃烧的火苗,不由得问道,
“我在想,如果我从没有离开过圣纳黎,会不会就不那样痛苦了?”
神父咳嗽了一声,没看他,只是说道,
“其实你不必把她们看得那样重,就算和你发生肉体关系了,抛下她们也不是不行。”
费舍尔苦笑一声,说道,
“这样岂不是太没良心了?”
“在你和前面一个未断又和另外一个女性开启新关系的时候,你难道没考虑过这个词吗?”
费舍尔吸了一口烟,思考了片刻后,笃定地说道,
“这都怪亚人娘补完手册。”
“你小子”
神父“呵呵”一笑,却没再说其他的,只是说道,
“你知道吗,其实我和你很类似,或者说,感觉应该是很类似的。只不过,当时我选择了抛下她们,所有因为你应该知道,一旦一个人能看到前世的记忆,你就瞬间成为了每一世的‘那个人’。因此,当我发现我的每一世都有注定的命运的时候,那种痛苦也就千世万世地积攒而来,将要把我压垮,让我觉得绝望”
话锋一转,这神父微微歪过了头来看着费舍尔,将那黑袍下稀疏到要成为地中海的金色头型与碧蓝的双眼显露了出来,
“但相反来看,如果每一世的那个人都是你,那么你也不是每一世的那个人所以,到最后,我看开了。我这一世死去的妻女,我前世死去的妹妹和兄长,我前前前世死去的同响伴侣,我前前前前世死去的同生异构魂体,他们都与我无关,我要将他们部都抛下,舍弃”
许许多多奇异的、似乎是来自世界之外某些文明的专有词汇从眼前的这个“神父”口中吐了出来,而费舍尔思考了一下,还是不由得笑着问道,
“那么,最后你怎么样了,迦勒·乌兹?”
迦勒·乌兹嘿嘿一笑,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摊着手说道,
“疯了。”
“疯了?”
“嗯,变成了那滩黑泥,把龙廷胡搞了一番,然后彻底归西但你应该知道,当时的我已经没有了选择。无论抛下与否,我都已经到此为止了时间无法回溯,今生的遗憾都已经无法弥补,更何况前一世乃至于百世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