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将凳子搬了来，女子却不敢坐。
叶琉璃看向女子，很是无奈，脸上的笑容都少了一些，“让你坐就坐吧。”
女子见王妃娘娘的脸色变了，别说坐下，噗通一下再跪了下去。
叶琉璃努力撑着笑容，揉了揉太阳穴，“玉珠，扶她坐下。”
玉珠二话不说，像拎小鸡一样将女子拎到凳子上。
女子身高大概一米五出头，体重最多也就六十多斤，身躯娇小，但面容却苍老无比——其皮肤苍白黯淡，双眼凹陷、法令纹很深，唇角下垂，眼神也是死气沉沉。
女子的手冰冷刺骨，手指细得犹如孩童，但上面却满是老茧。
待平稳了一会，叶琉璃为其诊脉，少顷，问了女子月事的情况以及平日里身体状况，倒吸了一口气，“姑娘，按照你的身体情况，你很难有孕，别说摸本王妃的手，便是真正的送子观音把孩子送到你肚子里，你也未必能生下来。”
女子大吃一惊，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摇摇欲坠。
“本王妃且问你，你是不是在家很受气？”叶琉璃问。
女子只低着头，好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紧接着双肩微微颤抖，一滴泪落了下来。
“与我说说，你家中的情况。”
又等了好一会，女子才呐呐道，“回……王妃娘娘，民妇……家贫，除了民妇一家外，还有……大伯、小叔两家一同生活，民妇……民妇……”满是鼻音却不知如何诉说。
叶琉璃皱眉，“你婆婆是不是使唤你干活，全家人都使唤你？你丈夫还护不住你？”
女子的头更低了，点了点头，啪嗒啪嗒的掉下泪来。
叶琉璃明了，“你现在身子孱弱，脉象淤而不畅，知道为何会这般吗？”
女子怯生生地抬头，摇了摇。
“身子孱弱不仅是因为超负荷劳动，还有蛋白质摄取不足，尤其是动物蛋白，说白了就是你没吃几口肉，营养不良。至于这血脉不畅是因为受气过多而不敢发泄，最终造成肝火旺盛，所以你很难有孕。”
女子眼神若死灰，低了头去，“民……民妇知晓……了……”说着，起身就要下拜。
“我话还没说完，”叶琉璃深深叹了口气，“从明日开始，每天辰时到王府后门报道，晚上酉时放你回去，每日的工钱二十个铜板，记住了吗？”
女子一愣，惊讶地看去，却觉王妃娘娘周身若闪着神圣的光芒，这种感觉只有在庙宇中的神像上才见到。
但……但王妃娘娘是什么意思？是雇佣她来做工吗？
“你与谁一同来，你婆婆？”叶琉璃问。
女子慌张摇头，“回……回王妃娘娘的话，民妇是……自己偷偷来的。”
叶琉璃点头，扭头道，“玉兰过来。”
玉兰上前，“是，王妃娘娘。”
叶琉璃勾了勾手指，让其靠近，趴在她耳旁小声道，“你带她去厨房，看厨房里有什么饭菜给她吃了，剩菜也行，要干净卫生，最好多让她吃些肉。确定她吃饱，别让她吃撑，吃完饭再放她回去，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玉兰立刻明了，心中感动不已——王妃娘娘是要救人了。
“这位夫人，这边请吧。”玉兰柔声对女子道，心中却想着，这女子也是个有福的碰见了娘娘，就如同……当初的自己。
玉兰带着瘦弱的女子离开，紧接着叶琉璃深深叹了口气，连笑都懒得撑了，勾了勾手指，“下一个。”
正排队的下一名女子立刻上前。
正要摸王妃娘娘的手，却见王妃娘娘那若嫩葱一般的手指对着桌面一点，“坐凳子上，手心向上，”顿了一下，扭头对玉珠道，“让人将本王妃的脉枕拿来。”
“……”众人。
王妃娘娘这是啥意思，准备开始悬壶济世了？
叶琉璃是这么想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与其这么无聊的让人摸手，还不如顺手诊诊脉，也不会造成宝贵时间的白白浪费。
她自然不是不孕不育专家，也没时间挨个查问病情，但遇到刚刚那个女子的惨样，她也可以管上一管。
就这样，众人从排队摸“送子观音娘娘转世”的手，变成了被贤王妃娘娘诊脉。
大部分女子被诊脉后，未被交代什么就离开，却有几人被详细查问，还命其去药房看大夫。
就这样，整整忙乎了两个多时辰，叶琉璃才将这几百人伺候走，当回到房间时，已被冻得透心凉。
咕噜咕噜，是木轮子碾压地面的声音。
一上午的时间，东方洌也是心不在焉，一直担心叶琉璃，听说叶琉璃从被摸手到后来摆桌子义诊也是吓了一跳，听到她回琉璃宫，匆忙也赶了回来。
“琉璃，你没事吧？”
刚解下披风的叶琉璃满脸委屈地跑了过来，二话不说跳到坐在轮椅的东方洌腿上，窝在他怀中，“好冷啊……冻哭我了。”语调可怜兮兮。
东方洌伸手将怀中娇小的身躯抱住，果然感受到一阵冰冷，再去握她的手，发现那小手也是冰凉凉，顿时心疼不已。“陪着她们胡闹两次已经仁至义尽，回头在大门贴告示，就说你身体欠安，不许她们来打扰。”
叶琉璃顿时笑魇如花，“还是心肝儿你聪明，就这么干！”但声音戛然而止，因想到了排队女子一双双苛求的眼神，顿时心狠狠一沉。
怀孕这种事，怎么说呢……是一种概率性问题。
别说在古代，便是在现代，造成不孕不育要么是男方的问题，要么是女方的问题。平心而论，女方的问题居多，有输卵管堵塞，有多囊症等等，但还是那句话——概率性问题。
在医院时便碰见过许多病例，例如某女患者双侧输卵管通而不畅，或输卵管畸形、或因妇科炎症而积水，即便如此，也幸运的怀孕了；还有一些患者明明经过检查男女双方十分健康，却多年未孕。
后者，除了点背的因素，更有一个很大因素是精神压力过大。
在现代不孕不育压力都那般大，何况是在古代？
叶琉璃心里沉甸甸，再也笑不出来。
她目光凝重，看向王府大门的方向，缓缓道，“不行，我不能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