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说了会话,宋诗听着外头车水马龙的声音,大概是觉得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日后怕是难再回来,便不由自主地掀起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
马上要离开这座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城市,她的内心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
她从出生的时候,母亲便不在了,父亲很快又有了新的夫人和女儿,后院还有不少姨娘,她在宋府根本没什么存在感,若不是姨妈强势,她恐怕很难平安活下来。
对于那个宋府和她那个父亲。
她早就失望过头,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不舍。
若真要说有遗憾……
也不过是没能亲口同荣安郡主说一句“再见”。
萧知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她还听说她如今有身孕了,她这样说走就走,也不知她知晓后会不会不高兴。
只能等到姑苏的时候再给她寄信赔罪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
宋诗仰头看着京城这里的尖檐翘角,珠光流彩,这座繁华的城市啊,是大燕最富丽繁华的一处地方了。
其实,她想,也不是一丝舍不得都没有,她啊……舍不得没能好好见一见那个男人,就这样匆匆离开。
也不知他从夏国回来,变得怎么样了。
有没有清瘦?
听说永安王府下人也没几个,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照顾好他?
“云清,你在看什么?”身后传来袁夫人的话。
“没什么。”
宋诗收回思绪,轻轻笑了下,她落下手中的布帘,重新回坐到椅子上,倒是也没注意就在她落下车帘的刹那,有一辆挂着“永安王府”牌子的马车正与她擦肩而过。
崔家门前的小厮远远瞧着一辆用乌木制的马车过来便诧异不已,自打小姐犯事后,老爷虽然还任首辅一职,但其实早就失了圣宠,现在崔家也不过是看着好看罢了。
如今别说这样的马车,便是朝中那些三品官,恐怕都不会踏入他们崔家的府邸了。
睁着眼细细瞧上一会,打算看看是谁来了。
可等到看清那块牌子后,他先是一愣,继而是一惊,然后跌跌撞撞往里头跑去,喊道:“老爷,夫人,永安王来了。”
就在小厮去通传的时候。
马车也正好在崔家门前停下来了,“王爷,到了。”
“嗯。”
马车内传来一道清隽的男声,似三月春风,又如山间流水,而后一双犹如白玉般雕刻的手掀起车帘,露出车内的面貌,只见宽敞的马车里端坐着一个身穿白色锦衣的年轻男人。
他的容貌,普通言语根本无法形容。
犹如高山流水一般,飘飘逸然,像九重阙上的仙人。
先前去传话的小厮又回来了,战战兢兢地来到了马车旁,根本不敢直视,弯着腰身低着头,声音都在发颤,“永,永安王。”
“嗯。”
顾辞的声音十分温和,就连脸上也挂着一道平日里惯有的温和笑容,他抬头,看着弯腰的小厮,温声:“起来吧。”下车的时候,他的目光在崔府的门匾上流连过,而后同身后的随侍说道:“你留在外头,我去去便回。”
“是。”
小厮不知道顾辞今日是为什么而来。
叙旧?
寻仇?
只能尽量屏息自己的呼吸,引人往里,嘴里恭声道:“老爷夫人知晓您来,已在内厅等着了。”
“是吗?”
顾辞笑了下,“那正好。”
而此时的内院。
崔妤正倚窗看书,眼见丫鬟匆忙进来也只是掀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翻了一页书才说道:“什么事这么匆忙?”
丫鬟火急火燎得禀道:“小姐,永安王来了。”
刚听到这个称呼,崔妤是愣了下,等想清楚说得是谁才又抿了唇,“他来做什么?”
“奴也不知,只知道老爷夫人已去迎他了。”丫鬟有些担心,“小姐,您说永安王是不是来找咱们家麻烦的?”
崔妤没有回答。
外头议论纷纷,都说顾辞是心中还有她才没拿崔家开刀,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顾辞的心里根本没有她。当初两家订婚,顾辞看着对她千依百顺,但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好罢了。
那个男人只是把她当做未来的妻子,而不是心爱的女人。
他对她好也不过是责任。
把手里的书扔在一旁,她神色淡淡得起身,声音很平,“我去看看。”如果他真是因为顾珍的事找上门,那想报复,就报复到她一个人的身上就够了。
她的父母是无辜的。
“小姐……”丫鬟还想劝。
可崔妤却摆摆手,“不必再说。”而后便直接出门了。
等她到内厅的时候,顾辞早已到了,门外并无丫鬟,自然也就无人禀报,她刚想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父亲老迈的声音,“长卿,我知道崔家对不起你。”
“当初永安王府出事,我一味地只知道辟祸,却没能帮你们一把。”
“你……”
“若怪我们,也是应当的。”
脚下步子一顿,崔妤本来要掀帘进去的动作就这么停了下来,她抿着唇,沉默着站在外头,等平息了自己的呼吸才进去,可还没进到里头便听到记忆中那个温润的男人笑道:“当初的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
“今日登门,也不过是想拿回我当年的庚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