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华海人民医院里。

虽然才是下午四五点钟，但是，已经能够看到，不少住院的病人，准备出去吃晚饭了。医院的走廊里，还有医院的食堂，推着小车来卖食物的小卖车已经被围着满满当当的许多人买晚饭吃了。

食堂的东西，肯定不会太好吃。但是，肯定会有人图懒省事，直接买。何况，还有病人身体不好，不方便走动，自然直接买就比较方便了。

身体好的，嘴又叼的，当然可以出去吃小灶了。

入乡随俗，余家母女并不习惯晚饭吃的这么早，但是，见别人都开始为晚饭的事情张罗了，她们也会受影响的。

余家夫人便是也问自家丈夫道了：“文泉，别人都开始张罗晚饭了。你晚上想吃什么啊。我给你做。不再凑合了。中午，你的病号餐，我尝了都觉得不好吃。虽然，我知道那对你的身体好。可是，还是能够照顾下你的胃口的。”

“我想吃饺子。最好是猪肉大葱馅的。”余文泉肯定是真的馋了，不然不会，这么脸皮厚的知道他身体不好，还想吃荤。

不喜欢吃肉，他的高血压是怎么来的啊！

孟医生作为余家的保健医生，全程都在病房里，没有离开一步。所以，一听到余文泉点名要吃猪肉馅料的饺子，他马上知道为难，都是不得不站出来对余家夫人道了：“夫人，先生现在的状况，实在不能再吃油腻了。先生不止血脂高，血压高，还有急性胰腺炎，这些都是不良饮食习惯造成的。不能再这么吃了。”

余家夫人听了，已经伸手示意保健医生孟医生不要再说下去的道了：“不吃多，就吃四五个，尝尝味道就行了。而且，不放肥肉，孟医生，你看，这样应该可以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吧。”

其实，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能奢望病人完全配合的，所以孟医生见好就收，做出了妥协，但是，还是给出了底线。“这可以。但是，还是要注意，调饺子馅料的时候，不能放鸡蛋了。先生吃不了鸡蛋，这个是胰腺炎的忌口，没得商量。”

这样有商有量，才能达成共识嘛。

余夫人没理由不同意，便是又在丈夫耳边叮咛了几句之后，叫上了女儿余知音就走出病房，去给余文泉做他想吃的饺子去了。

母女两个，即使谁对华海都不熟，所以包饺子所需要的馅料材料，都是很轻松就是买齐了。因为华海市政厅方面，给她们安排了专职司机和专车接送她们来往医院和别墅。这算是有了熟悉华海本地的人带路，所以，余家母女要买做包饺子的馅料所需的材料，还是很方便的。

母女两个，坐着挂着市政厅显眼牌照的专车，逛了一下晚间的菜市场，就是把新鲜的精瘦肉和白菜，还有其他一些小佐料买齐了。

虽然华海市政厅的随从人员，已经告诉她们了，给她们安排的别墅里面，其实这些食材都是准备了的。

但是，余家夫人说，还是刚买的新鲜，这些随从人员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人家的身份高，他们只是随从，实在不能过问太多她们的想法。

买好了菜，坐专车回到华海市政厅给她们安排的别墅，这其实是只有高干才能住的高级疗养院里的别墅，里面什么都不缺的。房间都有专门的人员打扫。而且，关键一切都是华海市政厅买单，不用她们操心账单还有人事方面的所有问题啊，所以住起来肯定让人省心。

虽然有女佣可以用，也有厨师可以代为包余文泉想吃的饺子，但是余夫人还是坚持自己来做余文泉的晚饭。让厨师只管给其他的工作人员，特别是从燕京来的医疗专家组的那些专家的准备晚饭就行了。

余家夫人发话了，自然不会有人会有异议。他们就只能乖乖让出厨房了。

然后，余家夫人便是能够觉得没有人碍手碍脚的带着女儿，给余文泉剁肉馅，包饺子了。

余知音给妈妈打下手，一直不说话，其实，这不是她木讷，而是她现在会特别怕妈妈提起关于她跟叶若的话题，所以，她是心里盼着，最好能够一直不说话的。

但是，她自己都是知道，她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的。该来的迟早都要来。所以，帮着妈妈打下手的时候，余知音的心里一直都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稳，心里一直在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就会突然开口跟她提起叶若。

剁肉馅的时候，妈妈没提。

但是，剁好肉馅，擀好饺子皮了，母女俩坐在一起开始包饺子了，妈妈和女儿对面而坐的时候，妈妈果然觉得眼下的时机觉得合适，便是跟女儿开口了。

“这个叶若，做事挺老练，不，是老辣的。难怪，你会这么容易就被他吸引到。你的段位，的确差他太多。”

妈妈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夸叶若，但是，哪怕是余知音没有社会的历练，都是感觉的出，妈妈的话里，处处都是引她上钩的陷阱。她但凡一下心急，去上了妈妈的这个钩，在妈妈面前去跟着妈妈附和叶若的确很好，那下面的话题就能够打开话匣子了，妈妈的话，就会一下从这个从她身上撕开的口子，打的她溃退万里了。

“妈。即使他不是个好人。可是，他救了我爸。咱们余家欠着他的人情，现在咱们欠着人家的人情，却现在在背后说人家的是非，这有点不厚道吧。”余知音在心里暗暗叮嘱自己一定要稳住心态，好好跟妈妈过招的在跟妈妈过招。

余家夫人，一听余知音这番对话，神情一下有了些吃惊，大概，她没想到，女儿一直没有社会历练，应该脑子不够这么活，但是现在，女儿的脑子却是一下有了这么大的敏锐性，她感到吃惊了吧。吃惊之后，她的脸色，随即就是再次归于平淡。

毕竟，现在的时代不同了，像她年轻时候的那个年代，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可是时代的潮流，那是经常上街搞宣传搞运动，所以，那社会的历练，是现在的余知音无法相比的。是以，余夫人的段位，真的哪怕是年轻时候，都是高过女儿的，更何况现在，她都是花甲之年了，自然是经历过的风雨更多了，那阅历的段位，已经很早很早之前就是女儿无法望其项背的了。

“这小子，影响力不小啊。你才来华海几天，跟他认识又能有几个小时，你就受他影响都这么深了。都变得牙尖嘴利，会辩论了。他就这么好吗？”余家夫人，继续一边包着饺子，一边貌似说着家常话的跟女儿聊天。但是，其实，言语之中，处处都是珠玑啊。

“妈，您放弃吧。在这个话题上，您占不到便宜的。我现在有好几种跟你辩论的策略，能够驳斥的你说不出话来的。比如，我可以问您，当年您年轻的时候，跟我爸爸搞对象的时候，是不是也受我爸爸影响太多。这些问题，太过具有侵略性，也对父母太不够尊重，所以我有反击的手段，我却是不会用。”余知音仍旧稳住，也一样看似风淡云轻的给爸爸包着饺子，然后跟妈妈过招。

“你有手段，你可以用。说过的，今天，咱们母女可以放开来说。都不许脸红，更不许恼羞成怒，拂袖而去的。”余家夫人听了女儿的话，再次对女儿的冷静和反击手段的精准，有效，感觉有些惊讶，然后再次平静的对女儿道。

听了妈妈这样说，余知音却是轻描淡写的自己摇摇头对妈妈道：“妈妈，您今天已经经受的够多的了。女儿心里真的不安，真的心疼妈妈，所以又怎么会这样对待妈妈。今天上午，叶若对妈妈的做法，太过分了。他不该那样对待妈妈。虽然，我知道，他是被您逼的，也是为了女儿在承担压力。可是，站在您的立场之上，叶若是过分的。”

“你这话说的，我心里更不好受了。什么叫站在我的立场上，他是过分的。难道站在你的立场上，他就不过分了。我可是你的妈妈，我所做的一切，哪一件不是为你着想的？”余家夫人，开始有了些激动了。因为，听余知音的口气，好像一直都只是她在胡搅蛮缠一样。她委屈啊。被女儿在心里竟然这么觉得。

“妈妈，实话实说，站在女儿的立场上，叶若一点错都没有。他这么做，很男人。我相信，当年我爸追求您的时候，面对我的外公外婆的时候，我爸都不会这么硬气。”余知音道。

“你爸那是谦逊，是儒雅。你怎么能够拿一个纨绔子弟，生活不堪的人，跟你爸相提并论？你是不是想气死妈妈？”余家夫人，竟然一下就是要被女儿气哭了。

真的，她今天是经历太多事情了。丈夫差点病重难医，女儿如今又这样跟她说话，她……真的难啊！

而且，她年纪也大了。身体真的不如从前了。

女儿余知音，看到妈妈此刻的疲态和苍老，也是一下有了以前很少有过的感受了，那就是父母真的老了。毕竟，她是父母老年得女，她都年过二十了，父母就更加年迈了。

余知音便是马上也是跟着想要哭了的对妈妈心疼道了：“妈妈，女儿不是想要气哭您的。其实，女儿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妈妈说，跟妈妈解释，让妈妈能够明白女儿心里的想法。可是，妈妈，咱们的立场一开始就针锋相对，水火难容，女儿说的一切，您注定都会怀疑，甚至是抵触的。女儿也没有办法啊。而且，女儿也一直都是在忍让，没有跟妈妈强辩。妈妈，您知道，为什么，女儿现在还能够如此心平气和的跟您说话，没有跟您吵吗？那都是您看不上的那个小子，他提早嘱咐女儿的，让我不要为了他跟你们面对面的顶撞，让我多顺着你们，从着你们。您知道吗？我要是顺着你们，从着你们，那意味着什么吗？那意味着，你们应该给我的压力，都是转嫁到他的肩膀上了。他愿意替女儿扛起来这份天大的压力。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女儿作为女人，还有什么话可说？妈妈，你依旧可以说，叶若是心机城府深，所以能够把女儿玩弄鼓掌之间，受他摆布。但是，天地可鉴，女儿不是。女儿从来不是那种能够被人三两句甜言蜜语就是哄骗走的女孩子。不然，您的女儿，早就该在青春叛逆的年纪时候，就交了男朋友，然后去领进家里来气您了。女儿真的不是那种很容易被蛊惑和欺骗的人。妈，真的是因为这个男人他真的好。妈，他好的像是虚伪的人，您知道吗？您知道这种好人的境界的吗？好的像坏人！别的不说，他的本领，本事，还有救爸爸的恩情，都不说。只说，他的爱国，就是许多人比不了的。他跟爸爸不一样，跟您都不一样，您和爸爸，兴许给国家做出的贡献，还没有你们给国家制造的麻烦和负担多。可是，他呢。却是完全相反，他不给国家制造麻烦，反倒一直在不求报偿的在为国为家的做事。妈妈，您要是有一颗真正开明睿智之心，您就该走上街头，亲自去问一问那些街头的贩夫走卒，问他们怎么想，他们怎么看叶若。历史上的大奸大恶之人，他蒙蔽得了朝堂君臣，可是，可曾有一个大奸大恶之人，瞒得过天下的芸芸众生如贩夫走卒。您应该试着接受，您曾经先进，但是现在，你们成了当年你们想要推翻的那种人了。妈妈，这话，也是叶若给我说的原话。这样的话，我自己想不出来的。而且，叶若说的这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妈妈，您和爸爸年轻的时候，走上街头，贴标语，宣传救国思想的时候，批判旧思想旧势力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旧思想旧势力，也不是一开始就是旧的，保守的？世道有轮回，如今，您已经变成了曾经您要推翻和打倒的人。可是，叶若在对待你们的时候，却是会顾忌你们的感受，不然，他不会叮嘱女儿，一定要跟你们好好的说话，不能顶撞。可是，他替你们着想，你们中又有谁替他着想过呢？他救了爸爸啊！妈妈，做人至少要讲一下良心吧？哪怕讲一回啊！倘若叶若，他真的是大奸大恶之人，当然，你们可以说，私恩难抵大义，该大公无私也就大公无私了。可是，你们真的确定他是大奸大恶之人吗？有证据吗？有调查吗？他要真是大奸大恶之人，为什么爸爸病倒了，那些你们都尊重的爷爷们，却是二话不说的，连想都没有想就让他做了爸爸的医疗小组的组长？若他是大奸大恶之人，为什么那些爷爷都不担心，他会迫害我爸爸，反倒还会把我爸爸的性命安危托付给他？还是你要说，那些爷爷都无一例外的看错人了。妈妈，您自己都是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些爷爷，风里来，雨里走，刀山走过，火海走过，他们久经考验，怎么可能每一个都看不出叶若的大奸大恶，如果他真的有的话！”

余知音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让余家夫人一下都是惊呆了，惊呆的都是忘记了手中还在包的饺子了。

从没有见过女儿这么纵横捭阖，这么妙语连珠，这么咄咄逼人过！

女儿还是那个她曾经以为的没有经过一点社会残酷面历，其实还天真和稚嫩的女儿吗？

怎么给她感觉，现在的女儿，比当年走在街头搞运动的她，还有些厉害？甚至老辣？

余知音可是一吐为快了。但是，心中痛快了之余，却是开始担心妈妈能不能够接受得了她一下这么激烈的反抗了。

所以，她一下很是担心的端详起妈妈的脸色来，生怕真的把妈妈给气出个好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