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又要喝水么?”守夜的小丫头紫月连忙爬起来问道:“少奶奶今儿是怎么了,这都起了多少次了,莫不是身子不舒坦?”
傅锦仪从帐子里伸出一只手:“别,我不喝水。我身子也好得很。”说完这句话就仰面扑在了床上。
额,这心里头又痒又麻,自己是不是太兴奋了?
她从没想到徐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其实从一开始,她并不愿意嫁进徐家,她中意的婆家是那样人口简单、妯娌和睦又没什么野心的小门小户,丈夫不需要多么位高权重,只要一心一意对她好就是最大的福分了……
而在徐家这样显赫的勋贵里,她所要面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危险。一个身处高位的丈夫,也不可能沉溺于儿女情长中,对他来说女人只是他王冠上的装点。但她没有想到,徐策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
她都怀疑这是不是徐策故意哄她的。
心里头怦怦乱跳,在四更天的时候,终究是被困意笼罩。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神色并不安稳。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
因着不用向太夫人李氏请安,而林氏那边又对她无限度地宽纵,将早上请安的时辰都推到了巳时,这导致傅锦仪在徐家几乎没早起过。就算有时候要送徐策上朝,等这男人匆匆地走了,她还要滚在床上睡个回笼觉的。
越是宽纵,就越懒惰。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亮白的日光已经直直射在床帐上。
傅锦仪“呼”地坐了起来。边上一个人都没有,四周安静地让人仿徨。
冰凉的雾气从床边上的冰盆子里升上来,在炎炎夏日中,倒让人更加清醒了。傅锦仪眯着眼睛适应屋子里的光线,随即忍不住道:“来人?”
没有人。
作为徐家长房,明园里的下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往日里都有七八个丫鬟侍奉在她的正房里,恭敬地等着为她梳妆。可是现在,人都到哪里去了?
“我这脑子是不是还没清醒啊!”傅锦仪嘟囔着:“这是早上么?人都在哪里?”
正当她疑惑之间,外头才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个小丫头,惊慌地看着她道:“少奶奶……少奶奶您醒了!”
傅锦仪认出来,这个不过十岁的小丫鬟是青云家里的表亲,在外院里帮着管事传话。她不禁皱起眉头道:“青云呢?还有七夕她们呢?怎么是你来回话的?”
小丫鬟连忙跪下了,道:“几个姐姐都被叫到前头了,我,我……只剩我一个……”
傅锦仪忍不住摇摇头,尽量温和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她们去做什么了?”说着顺手将床头上的一把桂花糖抓起来,递给小丫鬟,
小丫鬟看见了糖才稍稍放松,小心地接过来谢恩,答道:“回少奶奶,前头出了点乱子……啊不!是前头的大管事送来了一个女子,说是大将军带回来的……啊不!不是大将军带回来的,是,是……总之是前头送来了一个人,孙大管事吓得不轻,领着人都过去了……”
纵然小丫鬟的话语无伦次,傅锦仪还是听明白了一点点。
她霍地从床上翻下来了:“你说,前头出了好大的乱子,孙嫂子和青云她们这才都过去了!而且,这个乱子是因一个女子而起?”
小丫鬟拼命地点头,高兴地伸出大拇指:“大少奶奶您真聪明!”
傅锦仪差点喷出一口口水。
“带我过去。”她抄起床边的外衫随意地套在身上,竟连头脸都不整饬就往外冲。小丫鬟吓得在后头一边跑一边喊。
傅锦仪的心跳越来越快。
原本昨日就兴奋地没睡好,今日一起来又遇上了乱子。这种大起大落的感觉简直了……
徐家的日子再过几年,她是不是要得心脏病了!
她捂着心口,外头蒸腾的暑气如热锅的蒸汽一样扑面而来。混合着蒸汽一块儿传过来的,是前方呜呜泱泱的吵闹声。
傅锦仪抓紧了自己的衣襟。她一步步向前,终于跨出了垂花门时,前院的景象才叫她大吃一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乱糟糟的人群,七夕和青云都在,孙嫂子却插着腰和一个站在门外头的人争吵,吐沫星子满天横飞。她们究竟在吵什么,傅锦仪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因为,有更吵的声音将其盖过去了。
傅锦仪顺着人声,默然无语地看向地上躺着的女人。
那是尖锐的哭声,女人躺在地上,头发散得一绺一绺搭在脸上,外头的衣裳破碎不堪。四周围着无数的丫鬟婆子,有的蹲在地上查看女人的伤势,有的呜呜哭泣,有的焦躁地喊着:“哎呀,赶紧请个郎中吧……”
这些围着的人,多半都不是明园的面孔。而自己所熟悉的下人们,此时都被挤到了墙边上。只有几个素日里干活利索的丫鬟艰难地往前挤,叫着:“都别围在这里,事情总要处置才行,你们让开呀……”
堂堂明园的前院,就这么被闹哄哄的人声塞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