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连氏是来看她的卧底的。
颜沐昕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嗤笑起来,从容不迫地回答:“姨母,你是说佩儿吧?佩儿病了,而我这昕月阁里也没什么大事,敏儿一个人忙得过来,便让她在偏房里休息呢。”
“病了?”连氏的声音拔高了几分,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怀疑,“好端端怎么病了?”
颜沐昕叹息一声,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偏房:“佩儿就在那儿,姨母似乎不相信她病了,我带你去看看吧。”
连氏根本不相信有这么一回事,带着颜沐瑶就跟过去看了。
推开偏房的小木门,简陋的屋子,低矮的木床上,佩儿确实躺在那儿昏迷不醒,嘴唇发白,两颊却红得很不正常,隐约还能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
“这……”连氏走上前,伸手往佩儿的额上探去,却被手中传来的高温吓得缩回了手,“额头好烫。”
“姨母这下子总该相信了吧?佩儿的身体太差了,刚来几天就病倒了,说到这个,姨母可别怪我抱怨,府里丫鬟这么多,既然爹要给我这昕月阁多指派个丫鬟,姨母怎么就给挑了个这么病弱的呢?”颜沐昕委屈地嘟着嘴抱怨。
“……”连氏被她的话噎着,她哪里会知道佩儿这么容易病倒,要是颜沐昕在老爷面前这么抱怨,他肯定会以为她故意针对她,必须得扳回一局,“沐昕啊,佩儿都病了几天了,也没见你跟左总管说,说了好歹能给她找个大夫啊。”
“哦?说了就给找大夫?姨母,这么些年以来,你该知道我身子都不怎么好,每次都告诉左总管了,可府里只给我找了几次大夫?我是想着,我身为将军府的小姐都找不来大夫,佩儿不过是我的丫鬟,告诉了也是白说,就让她忍着吧,一切看造化,这都是命啊。”颜沐昕四两拨千斤就把话推回去了,还连带地往连氏身上扣了更重的帽子。
连氏被她指责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死丫头最近嘴刁钻着,她都说不过了。
“怎么可能?应该是左总管事忙,给忘了,姨母要是知道你身体不好,怎么也会给请大夫不是?”
“姨母,现在才来说这些好听话有什么用?这么些年来的事我可记着呢。”她笑了笑,为连氏的话所不齿。
颜沐瑶在一旁死瞪着颜沐昕,她看着床上躺着的佩儿,总觉得事有蹊跷,上前一步,附在连氏耳边小声道:“佩儿怎么刚来就病倒?娘,给她请个大夫,等她醒过来,听听这几天她在昕月阁发生了什么。”
连氏回头就喊了随身丫鬟去让左总管请大夫,还对颜沐昕说:“沐昕,你放心,姨母这就给她请大夫,府里可不缺请大夫的钱,没必要在这事上省。”
颜沐昕嘴角噙着笑,没再接话,虽然刚才她离连氏母女有好几步之遥,而颜沐瑶说话声音也很小,可她耳力和眼力向来极佳,把她们的话一字不差地听进去了。
她等着,一会看连氏怎么圆话。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颜沐昕安静地坐在这偏房里,离床最近的反倒是连氏母女,正着急地等待大夫的结果。
大夫替佩儿细致地检查过了,收了手,眉头深锁,琢磨了半晌,才捋着发白的胡子迟疑地开口:“夫人,这丫鬟病热,高烧了数日,有些棘手,老夫给开些药,熬了喝上几帖,慢慢才能恢复。”
颜沐昕在心里嗤笑,明明是她的药效作用,打乱了佩儿的脉象,大夫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准。
“大夫,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个……烧得太厉害,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连氏一听,和颜沐瑶对望一眼,都有些傻了眼,这佩儿突然病得也太古怪了。
“连姨母,我坐在这儿观察了这么久,发现了一个事,你们这么着急佩儿的情况,就算身为将军府当家主母也有些过了吧?”
“当初我病重,爹隔一天来看我一回,可不见连姨母来看过我一次,佩儿不过是丫鬟,姨母不仅亲自带着沐瑶来看了,而且居然还等到大夫过来、把完脉、询完病症,听你们这语气,还要等到她醒过来,这有点说不过去吧?莫不是佩儿和姨母……有什么过人的关系?让我不得不怀疑姨母把佩儿叫来我这昕月阁伺候是何目的了。”颜沐昕抿了口茶,以茶盖拨弄着茶叶,轻笑着说。
计谋被洞悉,连氏的脸挂不住,笑得更是勉强:“怎……怎么会?沐昕,你误会姨母了,最近你爹疼你疼得紧,我当然要来关心你不是?”
“呵呵,”她冷笑出声,指着床上的佩儿道,“别拿爹来糊弄我,姨母这么关心佩儿,那把她带回去吧,你这样子,我以后可不敢指使她干活,万一她到你那儿告什么状……”
“没有的事,给她请大夫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既然大夫已经看过了,不会有性命之忧就好,我跟沐瑶先回去了,沐昕,以后有什么事,记得让人去跟左总管说一声,别拖着。”连氏终于坐不住了,她果然太小看了现在的颜沐昕,死咬着一点不放,让她辩驳不得。
颜沐瑶离去前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连姨母,沐瑶,慢走啊,我就不送了。”
连氏和颜沐瑶走后,大夫仍然迟迟没有回神,刚才他亲眼目睹了她们的争吵,愣是吓得站在一旁不敢吱声。
大户人家勾心斗角实在太厉害了,竟然能因一名丫鬟就吵起来。
“大夫,你还杵着做什么?不打算去领银子走人?”
大夫反应过来,看着昏迷不醒的丫鬟,还在琢磨刚才把到的古怪脉象,忍不住大胆地询问:“敢问三小姐,这丫鬟是如何病的?”
“你是大夫,你问这话觉得适合?”颜沐昕勾唇反问,一句话就让大夫窘迫得老脸通红。
“老夫多话了,这就走。”大夫提着药箱,灰溜溜地走了。